萧离在院中摆上了一桌酒菜,招待着无尘子和石头。其中一半都下了石头的肚子,阿鹤本来也吃过晚餐了,看他吃的香,也跟着吃了起来。
萧离见无尘子吃肉又饮酒,一派潇洒肆意。
“有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萧离端着酒杯,认真的说道。
无尘子也饮了口酒,“大人请说。”
“你是个真道士吗?”
无尘子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莞尔笑道:“我是道士,不是和尚,一切顺势随心,并无戒律一说,我还能娶妻生子呢。只不过修行越深,欲望越是淡泊,风餐露宿、甚至不食五谷,但是在下,修为浅薄,不值一提。”
萧离点了点头,“这我倒是略微知晓一些,上次在焦家村,其实你早已看出那些孩童并非中邪,却依然配合村民开坛做法。”
无尘子放下酒杯叹了口气:“我师父乃是一位云游的道士,他会道法、也通医术,他曾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他说他曾经到了一个村子,村民说一对母子被邪灵附身,要用火烧了,才能保证村子的平安!”
萧离淡淡的问了句:“母子的家人呢?”
“女子的公公和丈夫相继染病去世了,那对母子症状轻一些,但也染了病。”
“呵!”萧离冷笑了一声,“不过是欺人孤寡,想要谋夺家产罢了。”
无尘子点了点头,“我师父说,这不过是染了疫病罢了,却被人利用,既要害人性命还要夺人家产,疫病好治、心病难医啊。”
“后来呢?”阿鹤听的有味。
“那些人好说歹说都不听,一心想要治那对母子于死地,我师父就生气,干脆在井里给投了毒,让一村的人都中了毒。”
萧离变了脸色,看着笑的云淡风轻的无尘子。
“接着他便在村子里做了场法事,嗯,总之就是变了好大一场戏法,将那个村子里的人都给唬住了,让他们此生都对那母子恭恭敬敬的。”
“有时候,知道真相也没用,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相信真相,他们更愿意相信的是,自己想要相信的,医者只能医身,我们却能医心。”
说着对着萧离一举杯,恣意风流。
“你我二人,行事手段、目的都不一致,但某一些方面,却是殊途同归。”
或许是无尘子态度坦然,萧离对其态度倒是好了许多,也端起了酒杯,与其遥遥相碰。
“对了,来的路上,我听阿鹤说,狐妖杀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尘子道长,可相信妖魔鬼怪?”
无尘子许是有个疑点醉意,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说道:“天地洪荒、万物有灵,有满天神佛、自然也有妖魔鬼怪。”
他轻轻的摇头:“天地浩瀚、大到高山大海、小的草木蝼蚁,都有自己的道,人并非这个世间唯一的主宰,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和地方,必然有一些神秘的力量,以他们的道融入了这个天地的次序。”
萧离凝视着他,却并未说话,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月光下拿着酒杯与他论道的是无尘子,却又不是无尘子,他藏在无尘子的皮囊下,有着更为广博的思想。
“不过,我自西走到了北、又从北边走到了中原,见过的人心,可比妖魔坏的太多了。”
萧离挑了挑眉,表情却似乎并不意外。
“妖魔虽恶,但终究有形可寻,人心之恶,却无形无相,防不胜防”
说完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世间,诸多妖魔鬼怪,不过是人心作祟罢了。人心之恶,远远比妖魔更加可怕。”
月色如华,月光下的万物都显得柔和了许多,就连一贯冷脸的萧离,眉眼看上去都似乎柔和不少,无尘子端着酒杯,竟然看的有些痴了。
萧离却仿若未觉,只是低声呢喃:“人心之恶,比妖魔更可怕……”
道士轻叹一声,抬头望向夜空:“天道轮回,善恶有报。妖魔可斩,人心难测。你若能看透人心,便已胜过万千法术。”说完两人竟然相对苦笑了一下,竟然生了一丝同病相怜的知己之感。
“那个老乞丐,说的故事,你有何高见?”萧离淡淡的开口,问道。
无尘子想了一下,反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山?为何叫哀鸣山?听上去有些奇怪。”
萧离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方才回答道。
“可能是有什么典故吧,以讹传讹便成了哀鸣山,但这哀鸣山,却是大有来头。”
“哦?什么来头。”
“你可知这永宁县,是属于谁?”
无尘子思索了片刻,“皇帝啊?”随后又一脸疑惑的说道:“难道不是?”
萧离却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表情。
“这里是恭亲王的封地。”
“恭亲王?”
“是,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当今陛下的亲叔叔。当今身份最为尊贵的一字并肩王。”
“啊!”无尘子惊呼了一声,但表情却并未有多震惊。
“永宁虽然是个小县城,却属于肃亲王,就算皇帝的亲卫到此,也不得不擅自行动,而要知会一声。”
“我到此已经三日,却被晾在此处三日。”
无尘子停下了筷子,看了他一眼。
“大人应当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吧。”
“再说了,你们不是追着那神风镖局的人来的吗?”他眼中一片疑惑。
萧离沉默了良久,久到无尘子以为他睡着了,方才听他开口说道。
“恭亲王府里闹狐妖,人心惶惶,听说恭亲王世子,最宠爱的儿子被吓病了,还有几个下人,都被吓死了。”
“神风镖局的人,进了永宁县,便失去了踪迹。”
阿鹤也正襟危坐,知道令主是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我乃是天子亲卫梅花卫的令主萧离。”他摸出一个玄铁的令牌,上面一朵梅花,花蕊是点点明黄。
“无尘子道长,能否明日随我拜访恭亲王爷。”说完看了他一眼。
“事后定有重谢。”
无尘子笑了起来:“大人果真身份贵重,国之栋梁,贫道哪有推脱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