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志远,打小便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十二年前,他十六岁,被辉山派的掌门看中,说要带回山里当弟子。”
萧离嗤笑了一声,“你这儿子,根骨一般,又错过了练武的最佳时机,十六岁开始习武,最多能比别人身强体健一些罢了。”
焦民贵面上露出恼怒的神色,却也间接证明萧离所言非假。
无尘子斜了萧离一眼,默默的做了个嘴型,分明是:闭嘴!
“你接着说!”
“辉山派掌门看上去体格还没我壮硕,但徒手便可将一棵树劈断,我只有这一个儿子,又自小体弱,我不求他能练成什么厉害的角色,只愿他能强健体魄。”
“辉山派在辉山顶上,弟子不多,只有几十人,但他们很少下山,我想远儿,便悄悄的上山去看,但每次都被发现了,后来他师父,也就是辉山掌门,说我这样,会增加远儿的牵绊,阻碍他的修行。”
“但上个月,远儿却悄悄的下了山。”
萧离心中一动,上个月,正是他在清平县,追上了那批劫走雀王府黄金的贼人,其中有辉山派的人来杀他灭口,被刘虎叫破了身份。
他低头,看着脚下这七瓣叶片的莲花,红莲教?还有那话里话外的宫中人?
“就是在那时,我忽然发现他看上去竟然一点也没变,居然还是以前的模样。”
“他说这是他在山上修炼的一种功法,可以延年益寿。”
无尘子点了点头:“有这种可能。”
“他还告诉我,最近山里来了一位大人物。”他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儿子的尸首,还是开口说道。
“他说那个人,是宫里的大人物,皇上身边的红人。”
萧离看了他一眼,“长什么样子?”
焦民贵有些怕他,避开了他的眼神,往后躲了躲。
无尘子轻声说道:“但说无妨,若我没有猜错,这位爷是从京城来的。”
萧离不置可否。
“他说那人穿着一身黑袍子,袍子上有帽子,一直盖着脸,但听他说话的语气,分明是个太监,而且武功奇高。他说他此行到辉山,便是有一桩天大的功劳。”
焦民贵摇了摇头:“起初我是不同意的,这些孩子,毕竟也是我们焦家血脉相连的,我看着出生看着长大的,有几个甚至还是我给取的名字,但远儿说,那位公公代表的可不是他自己,而是皇上,说皇上自幼便得了心疾,现在太医院药石无灵,他便来寻到师父,让师父助他一臂之力,若是事成之后,不说官至一品,至少也会飞黄腾达。”
他的儿子,当时双眼冒着星星,跪在地上哀求道:“爹,你想想看,若是儿子成了此事,那么整个焦家村,都会跟着鸡犬升天,到时候儿子或许便能成为一方官员,定会让焦家蒸蒸日上,那些孩子,便是我们焦家的功臣,我们给他们银子,让他们生活富足,再多生几个孩子,便能弥补今日的丧子之痛。”
“那位公公之所以是御前红人,便是他身怀秘术,远儿说那人赐了他一颗丹药,他服用后功力大增,就连容貌也年轻了十年,远儿还给了我一颗,是不想忙,开始的时候,我还心存怀疑,但那丹药吃了后,我以前每逢下雨便会腰疼,这些年越发厉害了,但这一个月,却再也没犯过,甚至连体力也好了许多。”
无尘子闻言,伸出两指,捏住了他的手腕,片刻之后目光却变得凝重。
“所以你便同意了。”云初听到此处不由得摇头,“你们真是。”
“没错,就算此事是真的,九五之尊那一位,一句话便可定天下人生死,若真得了见不得人治不好的病,何须千里迢迢来到你们这穷乡僻壤,若用几个孩童便可换得前途无量,不知京城中有多少人,会亲自杀了自己的孩子双手将心脏奉上,更何况,你当做了如此阴毒之事,还能给你加官进爵。”无尘子的语气冷了下来,“让你死无全尸还差不多。”
萧离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对不对,这位大人?”他眼角一挑,看了一眼萧离。
却发现萧离根本没有看他。
“接着说。”
“远儿平日就藏在家里,趁着大家做农活的时候,便将那些孩子骗到了祠堂或是我家中。”
焦民贵说到此处低下了头,他在族中是族长,大家都信任他,孩子也喜欢他,看到他招呼便乐呵乐呵的跑了过来。
“那些糖,是远儿给我的,那些孩子吃了后,便会昏迷,昏迷后我便提议去找了隔壁的神婆来叫魂,叫魂后不出三日,那些孩子就跟中了邪一般自己进了山,他们说要去报官,我给拦了下来,说是山里邪神作祟,要收走这几个孩子。”
他声音低下去几分,“说好只要七个孩子,七个男孩,只差最后一个了。”
“但是村里的孩子接连出事,都把孩子给看的紧,不让孩子单独出门,远儿便让我多准备两个。于是前几天,我便将那些糖多分了几份,但不料昨夜下起了大雨,上山的路断了。”
听到此处,萧离忽然出声:“邻村和通往县衙的路,可是你故意堵上的?”
焦民贵摇了摇头:“邻村是应当是远儿,他怕你们找到神婆露馅。”
“此处乃是祖先留给你们避难的场所,只有历代族长得知,也是你告诉他的?”焦民贵点了点头,“没错,不出意外,远儿便是下一代的族长,我不过是提前告知了他。”
无尘子却笑了起来,“你当真觉得,他是你儿子?”
焦民贵点了点头。
“他说他吃了那丹药,容貌变的跟年轻时候一样,而你这十年,也没见过他,就凭这张脸,你就确定他是你儿子?”
无尘子笑了起来,眼神却极冷,带着无尽的嘲讽。
他伸出手,在那死掉的“焦志远”额头、耳后、颈部摸索着,小心翼翼,就像对待一件珍贵的玉器。
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被缓缓的解了下来,露出另外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