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狮?!”
穹惊讶地低呼出声,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溜圆。
景元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是啊。那走商不识货,竟将这等猛兽幼崽当猫儿卖了。
我们几个后怕不已,围在一起商量了许久。”
他的目光扫过丹恒和穹,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决断
“最后一致决定,不能再让归程和它待在一起了。太危险。
于是,我就把它抱回了自己的府邸自己养着。”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个毛茸茸的大家伙。
“我给它取名‘朔雪’。
它大概是真的把归程当成了自己的幼崽,刚分开那几天,见不到归程,脾气暴躁得很,在府里横冲直撞,冲着我低吼,饭也不好好吃,像是在闹脾气。”
景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却又透出几分对那灵性生灵的理解
“它不明白,为什么它的‘幼崽’突然就不见了。”
景元叙述着这些久远的故事,语气始终是平铺直叙的,没有激烈的起伏,没有刻意的煽情。
然而,那字里行间流淌出的珍重、怀念,以及那深埋于平静之下的、对失去的恐惧和对那段温暖时光的无限眷恋,如同无形的丝线,密密地缠绕在听者的心头,沉甸甸地压着。
他像在轻抚一本尘封的旧相册,每一页都承载着无法复刻的、带着奶香和绒毛触感的暖意。
庭院里再次陷入长久的寂静,只剩下风吹剑兰的沙沙声。
丹恒低垂着头,黑色的短发遮住了他大半的神情。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景元话语里那份沉甸甸的不舍。
将军在用这种方式,向他们展示那个孩子在他生命中的分量,展示那份他即将亲手割舍的、深入骨髓的牵绊。
一个念头在丹恒心底挣扎:
既然将军如此不舍……或许……就这样算了?
让那孩子留在将军身边,安然度过或许短暂的时光?
可这个念头刚升起,鳞渊境那惊鸿一瞥带来的、心脏被攥紧般的酸涩感,以太卜符玄那如同命运诅咒般的预言,便再次清晰而冰冷地浮现。
他想起她说的那“风中残烛”的判词,想起那“一线生机”的渺茫……
带他走,是催命符。
留下他,亦是看着他走向注定的终点……无论哪种选择,都像是钝刀子割肉。
最终,丹恒什么也没说。
所有的挣扎、痛苦、不舍,都化为喉间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沉默地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拈起石桌上碟子里一块小巧精致的糕点。
那是云归程最喜欢的甜糕样式。
他缓缓将糕点送入口中,轻轻咬下一小口。
细腻的豆沙馅料在舌尖化开,本该是甜腻的滋味。
然而,丹恒却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如同最劣质的草药汁液,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顺着喉咙一路灼烧下去,一直蔓延到心口。
那苦味如此真实,如此浓烈,几乎让他蹙起了眉头。
是糕点的味道变了?
还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
他默默地咀嚼着,青色的眼瞳深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迷茫和沉重。
那苦味,仿佛成了此刻心境的唯一注解。
阳光依旧暖着,剑兰依旧无声摇曳,石桌上那枚为云归程准备的墨玉结盟玉兆,静静散发着温润而坚定的微光,映照着无人能解的离别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