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压抑的交谈声带着焦灼的气息,穿透了厚重的门板,清晰地传入门外死寂的夜色中。
“……不行!还是不行!”
一个清脆的、此刻却染上了浓重哭腔和火烧火燎般焦急的声音骤然响起,是白露。
“本小姐的药物不行!龙尊传承的治愈权柄也不行!甚至……甚至我偷偷用了点刺激穴位的法子!全都没用!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他的身体……”
她的声音因激动和难以置信而拔高,又猛地压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恐慌
“他的身体在拒绝!将军!他在拒绝我的力量!就像……就像他的身体在害怕,在关闭所有门!”
紧接着,是景元低沉到仿佛砂纸摩擦的声音,每一个字都透着重逾千钧的疲惫,沉甸甸地砸在地上
“白露,冷静下来。这不是你的错。”
那声音里强行压抑着什么,如同即将绷断的弓弦。
“可他在鳞渊境明明还能冲出来!还能……”
白露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只剩下浓重的、带着绝望的哽咽
“将军,他身体里那点祖龙遗蜕的力量……本来就微弱得像……像快要烧尽的灯芯!现在又……呜呜,他会不会……真的……”
“白露。”景元的声还是那么沉稳又安定,似是想要安慰白露。
但随即,声音又迅速低沉下去,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只剩下一种空洞的坚持
“别说了。他会醒的。”
这与其说是安慰白露,不如说是他对自己濒临崩溃的意志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
他无法向白露解释更多。
那个只属于他和符玄的、关于“风中残烛”与“一线生机”的残酷秘密,像一块沉重的铅,死死压在他心头,无法宣之于口。
门外,阴影中的刃和镜流,在听到“白露”这个名字和那独特的、带着娇蛮底色此刻却被恐慌撕扯的语调时,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击中,同时一僵。
白珩……那个像火焰一样明亮、像风一样自由、总是咋咋呼呼带着酒气扑过来的狐人飞行士……她的转世?
被丰饶的污秽侵蚀后,竟是丹枫……用化龙妙法……将她的存在以这种方式延续?
成了持明龙女?甚至……连丹枫那家伙视为生命、象征着持明至高传承的龙尊治愈权柄……也给了她?
这个认知,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们早已冰封的心湖里激起微澜,但瞬间又被眼前屋内那浓重的、令人窒息的不安所淹没。
白露的哭诉和景元那异常的反应,像不祥的阴云笼罩下来。
白露带着哭腔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钝刀,精准而残忍地剖开了景元心底最深处、用理智层层包裹的隐秘伤口
——那个只有他和符玄知晓的、关于云归程苏醒当天的秘密。这秘密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
记忆的画面带着冰冷的色彩,强行在他疲惫的脑海中展开:
那一天,当沉睡七百年的孩子,在那个如同温床一样的洞穴醒过来。
毫无征兆地、像初生幼兽般懵懂地睁开那双茫然的黑色眼眸时,巨大的、足以淹没
理智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将他吞噬。
他紧紧抱着那轻飘飘的小身体,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的心跳和温热的呼吸,指尖都在颤抖。
失而复得!
那一刻,他几乎要相信奇迹真的存在。
然而,狂喜的潮水退去,露出的却是更深的、冰冷刺骨的恐慌礁石。
一个声音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回响——“风中残烛”、“生机渺茫”、“随时可能熄灭”……
那是符玄,罗浮太卜司之首,穷观阵的执掌者,在他七百年来无数次带着希望的询问后,最终给出的、不容置疑的判词。
他几乎是立刻,小心翼翼地抱着刚刚苏醒、眼神依旧懵懂、很快又因虚弱而陷入嗜睡的孩子,脚步急促却竭力平稳地,冲向了穷观阵所在的大殿。
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推翻那冰冷判词的答案,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