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星槎通讯总控台。
白珩的队长,那个总被她“星槎杀手”名号气得跳脚、却又一次次无奈地帮她收拾烂摊子的中年狐人,此刻正死死抓着通讯器。
他的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
屏幕上,代表白珩星槎的绿色光点,已经变成了刺目的、代表信号丢失的灰色。
“喂?白珩?白珩!听到请回答!”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希冀,一遍又一遍地呼叫。
无人应答。
只有通讯器里传来的、战场混乱的电流杂音。
队长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失去了焦距。
他像是突然忘记了身处何地,忘记了周围的战况,只是对着那个冰冷的、毫无回应的通讯器,用梦呓般的声音,絮絮叨叨地念叨起来
“没事……没事的丫头……星槎毁了没关系……真没关系……我那辆新的‘追云号’……
给你!给你开!你不是总嫌它颜色太素吗?
随你涂!涂成彩虹的!涂成会发光的都行!作战时也让你开!我保证不骂你了……
再也不骂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含糊,仿佛在哄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周围的通讯兵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白珩……你听见了吗?队长答应你了……都答应你了……”
最后的话语,化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再也说不下去。
这个铁打的汉子,终于无力地垂下头,宽阔的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砸在冰冷的控制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用粗糙的大手死死捂住脸,仿佛想挡住那撕心裂肺的痛苦,指缝间溢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悲鸣。
战场前沿。
景元刚刚挥刀劈开一个扑上来的步离人重甲战士,石火梦身的刀锋染血。
他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了那道燃烧的、熟悉的彩虹轨迹,看到了它义无反顾地撞入那片吞噬丹枫和镜流的血色,看到了那瞬间爆发、净化一切的炽烈白光……
他看见了舷窗上那张明媚带泪的笑脸,看见了那用力喊出的无声嘱托,更看见了星槎外壳上,那五个在烈焰中依旧清晰、此刻却显得无比刺眼的大大笑脸——那里面有他,有镜流,有丹枫,有应星,还有……归程。
归程……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即是撕裂般的剧痛!
一股滚烫的液体猛地冲上眼眶,视线瞬间模糊,喉咙里涌上浓重的血腥味。
他是景元。
是春霆卫的骁卫!
是云骑军!!!!
他脚下的道路,是无数同袍用生命和鲜血铺就的!
腾骁将军在前方死战,丹枫镜流在核心搏杀,白珩……白珩用生命为他们撕开了绝境!
他身后,是整个罗浮仙舟,是在工匠营等着他们平安归程的那个懵懂的小小身影!
不能停!
不能倒!
景元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咸腥。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悲恸和嘶吼,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淡金色的眼眸里,血丝密布,泪水在眼眶中疯狂打转,却被他强行逼回!
那目光,瞬间变得如同万年玄冰,冰冷、锐利、带着毁天灭地的杀意!
他猛地转身,石火梦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焰,刀锋指向再次如潮水般涌来的步离大军!
声音嘶哑,却如同惊雷炸响,带着泣血的决绝
“春霆卫!随我——杀!!!”
与此同时,应星驾驶的巨大金人,那冰冷的金属头颅也转向了白光消散的虚空。
扩音器里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只有那紧握链锯巨剑的金属巨手,骤然爆发出刺耳的切割能量嗡鸣,幽蓝的能量脉络亮得几乎要炸裂。
庞大的机体如同沉默的火山,带着焚尽一切的暴怒,轰然撞向最近的步离器兽!
每一步踏出,都在金属地面上留下深深的、燃烧的脚印!
泪水,无声地顺着景元染血的脸颊滑落,混入尘土。
而应星冰冷的驾驶舱内,只有粗重的、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和一滴滚烫的液体,重重砸落在冰冷的控制面板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水渍。
彩虹陨落,血路仍在。
吾等云骑,如云翳障空,卫蔽仙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