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百药堂,他没有径直走向那些危险的山径。方才换取补给时,为了应急,他已暴露了丹砂的几分秘密。胸口那几枚丹砂,似乎比寻常时轻了几分,一股隐约的躁动从其内传来,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他拇指轻搓着腰间那个普通的玉瓶,瓶身在“初生道域”混沌之光的温养下泛着微光,可那股躁动并未平息。这寻常器物,或许根本困不住“道韵”的灵性。
在坊市外围绕了一圈,林宏的脚步最终再次停在百药堂门前。他透过敞开的店门,望见掌柜依然端坐在柜台后,手边摊着一本厚重的药典。可他的视线却一次次偏离书页,落向身旁一只玉瓶,那里面静卧着三枚他曾交出的丹砂。掌柜的眉宇间,兴奋与困惑交织,那神情,像极了初次发现宝藏的孩童,又像是在面对一道无解的难题。
林宏的目光微凝。他深吸一口气,平稳了心跳,缓步踏入百药堂。
“掌柜,可否再做一笔交易?”话音清淡,不起波澜。
掌柜闻声,猛然抬起头,视线触及林宏,眼中猝然爆发出光亮,瞬间堆满了褶子般的笑容。他将药典重重地合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随即绕出柜台,疾步迎了上来。
“哎呀,林小友!稀客啊!老夫正愁着不知何时能再见您一面呢!”掌柜的声音比先前高亢了数倍,语调里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殷勤。他甚至亲自取来一只雕花茶盏,为林宏斟满清茶,热气氤氲。
林宏不曾寒暄,只伸出手掌。约莫七八枚丹砂,静静躺在他掌心。它们不曾放出刺目光华,只散发着一种极淡、极柔和的金色微光,那光泽内敛而深邃,仿佛将天地初开的玄奥尽数凝于其中。
掌柜的呼吸骤然一滞,目光死死盯在林宏掌心。他的瞳孔因震惊而扩大,紧接着,那里面便被一种近乎疯狂的渴望所填满。上次仅得三枚,便已让他心神荡漾,如今这更多。他僵硬地抬起一只手,指向那些丹砂,声音干涩:“林小友……这……这是您亲手炼制?”
林宏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嘴角轻启,语气平静得像一汪古井:“如我上次所言,祖传秘方,不便透露。”他话音落下,便敛去了所有表情,双眼微垂,像一尊沉寂的雕塑。
掌柜见他油盐不进,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面上那股贪婪稍稍褪去。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所有激动尽数压入胸腔。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恳切:“林小友,您这丹砂……蕴含精纯道韵,灵性非凡,老夫生平仅见之宝!寻常玉瓶根本无法长久保存其灵性,时间一长,恐会灵气逸散,道韵流失,实乃暴殄天物!”他这番话,句句发自肺腑,语气中充满了炼丹师对珍宝的疼惜。
林宏垂下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那份隐约的躁动,似乎又清晰了几分。
“那依掌柜之见,何物能妥善保存此丹砂?”
掌柜眼中精光一闪,似是等候多时。他小心翼翼地探手入柜台下的暗格,抽出一只锦缎包裹的盒子。盒子徐徐展开,乳白色的光华从盒中溢出,一只温润如脂的玉盒静卧其内。盒子造型古朴,周身雕刻着繁复的符文,其材质非金非玉,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温和古意。
“此乃‘温玉丹盒’!”掌柜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压抑的自豪,又似伴着几许肉痛,“此盒乃老夫多年前在一次古遗迹中偶得,其材质为‘千年养魂玉’,又经高人以养魂秘法炼制而成!它天生蕴含温和灵气,能够最好保存丹药灵性,防止灵气逸散,甚至还能缓慢滋养丹药,使其灵性不失!此盒在坊市中,足以换取数十块上品灵石,甚至一枚灵晶。若非小友这等奇珍,老夫绝不舍得示人!”
林宏屏息凝神,指尖轻触温玉丹盒,一股柔和而纯净的灵气波动便沿着指尖蔓延开来。他闭上眼,在“灵犀诀”的引导下,丹盒内部那股灵气如同活物般,在他感知中形成一个独特的循环,完美隔绝着外界的侵扰,并细致入微地滋养着其内的一切。一种玄妙的共鸣悄然在心底升起,仿佛这丹盒所散发的灵气,与他“初生道域”的本源有着一丝微妙的联结,它能最大限度地保护那独特的“道韵”,使其分毫不会流失。
他只沉默地收回掌心的丹砂,留下五枚,轻置入温玉丹盒。丹砂一入盒,那股躁动瞬间平息,金色微光被乳白色的光华温柔包裹,变得更加内敛而深邃。林宏将丹盒轻轻推向掌柜。
“掌柜好眼力。”
掌柜的双手几乎是颤抖着接过丹盒,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玉壁,像是捧着世间最稀有的瑰宝。他将五枚丹砂小心翼翼地纳入盒中,那份狂喜,几乎要从他眼神中迸射出来。
“多谢林小友!多谢林小友!”掌柜连连拱手,笑容满面,带着掩饰不住的卑躬与欣悦。
掌柜似乎想起了什么,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刻意的关切:“林小友,老夫多句嘴。您身上有如此奇珍,在昆虚圣山,尤其要小心行事。怀璧其罪,是修真界不变的法则。圣山内,并非所有人都像老夫这般和善……”他的眼神深邃,停留片刻,随即又恢复了寻常。
“多谢掌柜提醒。”他拱手回礼,姿态依旧,未有半分变化。
走出百药堂,林宏将温玉丹盒妥善收入储物袋。那份困扰他已久的担忧,此刻消散无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悄然滋生的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