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小的灵魂。”一个声音从地表传来,带着腐烂树叶的沙沙声。“人类变成的山神,活不过第一个月圆。”
陆掸子“看”向声源,那是埋在冬区乱葬岗的一具古尸,裹着褪色的红绸,头骨里盘踞着一团黑雾。
当她注意力集中时,那黑雾突然尖叫起来,像被无形的手掐住。
“你说谁弱小?”陆掸子的声音化作山风呼啸而过,十几棵百年老树同时弯下枝干,如同臣服的奴仆。
陆掸子心念一动,古尸周围的泥土突然活过来般蠕动,将那个喋喋不休的头骨挤碎成粉末。
黑雾想逃,却被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树根穿透,最终被吸收进陆掸子的意识中。
一段不属于陆掸子的记忆炸开。三百年前,一位欺男霸女的修士被活埋在此处作为镇山祭品……
“我可不是山神。”陆掸子感受着新获得的力量与知识。
万山林远比表面看起来的古老,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鲜血与背叛。
就连地面上的泥土,都不过是历代修炼者互相吞噬后剩下的残渣。
一阵异动引起陆掸子的注意。春区的山林里,三只山魈正在撕扯一只怀孕的母鹿。
它们青面獠牙,足有十数米高,动作却诡异地像人类。最老的那只突然抬头,浑浊的黄眼珠直视虚空,它感知到了陆掸子的注视。
“新山神?”山魈的声音像钝刀刮骨。“来玩玩?”
它们故意用沾满鹿血的爪子在山石上画出亵渎的符号,那是向山神挑衅的古老咒文。
陆掸子没有愤怒,只有满目的悲凉。她让意识沉入那片区域的地下,感受到错综复杂的根系网络和地下水流。
当山魈们大笑着准备享用鹿肉时,方圆百米的土地突然塌陷,数十根尖锐的岩刺从地下暴起,将其中两只穿成肉串。
最老的山魈反应极快,跃上树梢想逃。陆掸子调动一棵古松的枝干,像巨人的手掌般将它拍回地面。骨骼碎裂的声音清脆悦耳。
“不……不可能……”山魈吐着血沫。“刚登临山神怎么会有这种力量……”
陆掸子让树根钻入牠七窍,在牠还活着时慢慢抽干血肉。
惨叫声中,陆掸子获得了第二份记忆,这群山魈五十年前吃掉了一队采药人,其中包括一个孕妇。
“都说了我不是山神。”陆掸子将山魈干瘪的皮囊挂在最高的树梢,作为给其他生灵的警告。
夜幕降临时,陆掸子感知到山中各处不寻常的骚动。
在人族听不到的频率里,无数窃窃私语编织成一张阴谋的网。中心点是一只黄毛狐狸。它比普通狐狸大两圈,眉心有一撮白毛形成的月牙印记。
黄毛狐狸用爪子在地上画着复杂的阵图。“趁祂虚弱,要祂的命!”
围在牠身边的精怪们形态各异,有长着人脸的猫头鹰,有半透明的巨型蜈蚣,还有会走路的枯树精。
“人类是上好的祭品,”枯树精的声音像树皮摩擦,“用他们的血污染灵脉,山神就会虚弱……”
地面裂开无数缝隙,涌出粘稠的黑色胶质缠住牠们。黄毛狐狸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勉强挡开第一波攻击,却被突然袭来的树根刺穿后腿。
“我们可以效忠!”黄毛狐狸尖叫着。“我知道山中的秘密!”
陆掸子将它的身体慢慢绞紧,直到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也知道。”
陆掸子轻笑一声,把黄毛狐狸剥皮抽筋,所有参与谋反的精怪挫骨扬灰,所有的灰烬洒在万山林的土地上。
镇压骚动和叛乱持续到日落,当最后一丝阳光消失时,万山林多了几百棵“新树”。
每棵树的树干上都嵌着一张痛苦扭曲的精怪面孔,牠们或许还活着,却永远成为山体的一部分。
夜深人静时,陆掸子梳理着自己新生的神识,感受力量的爆发。
很好,突破洞悉了。
这诡异的如同坐了火箭的晋升速度。
要知道正常变异雷灵根的修士,在各种天材地宝的投喂下,三百年才能从归元突破洞悉。
更别提三灵根的修士,一辈子都摸不到元婴。
自己不要命地走邪门歪路,虽然境界不稳,但好歹也晋升火速。
不过也可能是体内神嗣血脉的加成,毕竟神的孩子,在修炼上怎么可能受委屈呢?
“有意思。”陆掸子让山雾笼罩整座万山林,像野兽舔舐伤口。
山风呜咽,如同无数亡魂的应和。
陆掸子分离自己的一小块,化成还是人类时的模样,飞出地底,见到一脸担忧的一众人。
陆掸子朝元闻辛躬身一拜:“弟子不辱使命!”
元闻辛咳嗽几声,摇摇欲坠的身体被元折囿扶住。元闻辛藏去咳出的血渍,面色更加憔悴:“一整年……你去了一整年。辛苦你了。”
陆掸子瞳孔骤缩。
一年?也是……在万山林幻境那么多次的重来中,不知道消耗了多少时间。
陆掸子朝众人躬身行礼:“谢各位护法!”
元闻辛上前几步,拍了拍陆掸子的手,满脸欣慰。“好好休养些时日,来日方长。”
陆掸子却垂眸,一脸坚毅:“时不我待,弟子将先杀上合欢宗,抢回其收藏的龙皮,挑衅曾经围攻我太和玄宗的各宗门。”
元闻苦猛得咳嗽几声,欲言又止几次,终于是摆了摆手。
元折囿刚想劝,被元闻辛拦住。他知道陆掸子的决心不可更改,轻声开口:“师姐,我也去。”
陆掸子对元折囿的态度好了不少,摸了摸元折囿的脑袋:“好好养伤,你的神识受损严重。”
元折囿乖顺地低头,苦涩地笑了笑:“师姐,合欢宗和我有旧怨。”
陆掸子轻叹一声:“好。”
涩涩从元闻辛的袖口中钻出,顺着陆掸子的手腕钻进陆掸子的衣袍。
陆掸子抬手,和涩涩对视。
陆掸子去和万山林拼命前,没能见到涩涩最后一面,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陆掸子长叹一口气,摸了摸涩涩的脑袋。“真是的,哪去了。”
涩涩蹭了蹭陆掸子的手心,浅灰色的眸子里都是担忧和无奈。
为了维持自己的人性和意识主导权,陆掸子带着涩涩回了自己的洞府,努力复习着做人时的一切。
涩涩就缠在陆掸子的脖颈上,吐着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