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无憾目光里全是遗憾，他的视线一刻不离朝闻道的脸，手死死抓着朝闻道的衣襟。
“姐姐，我一定会带你走。”
夕无憾冰凉的手指抚上朝闻道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瓷器
“这些年我收集了很多藏品。”夕无憾另一只手从袖中取出七个晶莹剔透的小瓶，每个瓶中都有缕缕雾气流转。“青云门长老、玉虚观掌门、合欢宗圣女……但她们都比不上你，姐姐。”
朝闻道看着那些瓶中痛苦扭曲的魂魄，胃里一阵翻腾。“真不愧是那老不死的儿子。”
夕无憾低笑。“我只是太想你了。”
“所以你对太和玄宗穷追不舍吗？”朝闻道狠狠搅弄着夕无憾波涛汹涌的神识，将他的思维一根根斩断。
夕无憾忍着朝闻道在神识中翻搅的剧痛，言笑晏晏：“那群墙头草的目的与我无关，我只想把你的魂魄装进最漂亮的瓶子里，日日带在身边。这样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话落，留在朝闻道体内的刀刃碎片把朝闻道的魂魄绞成一块块拼图。
朝闻道感到自己的三魂七魄正在被强行分离。那种痛苦远超肉身之痛，仿佛有人用钝刀一点点锯开她的灵魂。
好吧，夕无憾真的在这么干。
朝闻道看到自己的记忆如走马灯般被抽出。幼时教弟弟练剑，为他包扎伤口，在他做噩梦时轻拍他的背……
“多美的回忆啊……”夕无憾痴迷地看着那些被抽离的记忆碎片。“这些都会是我的珍藏……”
朝闻道扯出一个诡谲的笑容，眼神却清明如初。“你就是贪生怕死而已。”
朝闻道猛地将自己的神魂化作点点光辉，和护山大阵融为一体。
“太和玄宗秘传阵法——魂陨术！”
一道耀眼的白光从朝闻道体内爆发，肉身寸寸碎裂，化作无数光点。
夕无憾的七只魂瓶接连炸裂，里面的魂魄尖啸着四散逃逸。
“不要！！”夕无憾目眦欲裂，扑上前想阻止，却被白光狠狠弹开。
朝闻道的身影融入了护山大阵，成为护山大阵中的一个虚影。
“住手！停下来！”夕无憾疯狂地试图抓住一片碎魂，但为时已晚。
他眼睁睁看着朝闻道的魂魄如沙粒般从指间流散，那双总是仇恨注视他的眼睛，渐渐化为虚无。
最后时刻，朝闻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护山大阵扩大到方圆数千里，才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于天地间。
当白光散去，山门只余一件染血的青衣，和跪在一旁面容扭曲的夕无憾。
夕无憾颤抖着捧起那件青衣，发疯般在上面寻找哪怕一丝残魂。
终于，在衣领处，他找到了一缕即将消散的魂丝。那是朝闻道的一缕“胎光”魂，最本源的存在。
“抓到你了……”夕无憾小心翼翼地捧起那缕魂丝，正要放入困神瓶，魂丝骤然飘散，给了夕无憾本就被搅得混乱的神识一次沉重的打击。
夕无憾安静地站起身，站在山门口凝视着朝闻道拼死守护的太和玄宗。
夕无憾足尖点地，面色冷硬地飞到半空。他冷漠地指着太和玄宗，声音传入每一个修士的耳朵。
“太和玄宗窝藏妖魔，扰乱修仙太平。太和玄宗宗主已伏法，我等为天下秩序，诛杀太和玄宗一众妖孽！”
夕无憾话落的那一刻，无数的法器攻击如瓢泼大雨砸在护山大阵上。
陆掸子跪在问心峰阵角中心前，听着山门外此起彼伏的爆裂声。
琉璃瓦在震颤，香炉中的青烟断成十七截，护山大阵正在和修士厮杀。
在如同千亿繁星的攻击下，护山大阵终于发出瓷器破碎的脆响。
第一滴雨落下来了，是血雨。
那是被剑气绞碎的巡山灵鹤，混着结界碎片簌簌坠落。
主山殿门处的凤凰石像突然流泪，两行血泪冲刷着石刻的羽毛，仿佛某种古老的预兆正在应验。
问剑峰长老聚义突然狂笑：“好好好！既然要断我传承……”她猛地捏碎手中玉牌。“那便一起殉了这千年基业！”
地脉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护山大阵的裂痕突然迸发出刺目红光，一柄柄巨剑从大阵浮出。
所有人都闻到了那股硫磺混着灵晶燃烧的气息。
每个太和玄宗的弟子都知道，死亡反而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尸骨变成修仙的材料，魂魄被融入万魂幡，每一寸身躯都被物尽其用。
问蛊峰长老聆啼爆发出磅礴的灵力波动，方圆千里的山头百兽齐鸣。
“感谢姐姐的馈赠。”被朝闻道重创的夕无憾提着剑，口吐鲜血一步步走上山门，那正是问剑峰所管辖的山峰。
他笑着，漫不经心地面对扬徽的剑锋。“嗯～不回头看看和你两情相悦那个师弟吗？”
扬徽的剑一点都不抖，只有发颤的嘴角昭示了面对强敌时本能的恐惧。
“师姐……”扬清颤着声线，他刚从问剑峰赶来助阵，却因洞悉的威压而半跪在地。“别管我……”
夕无憾轻笑一声，对两人起了点兴趣。“我可以放过你们中的其中一个，只要一个把另一个杀了。”
扬清喉头腥甜，因恐惧而嘴唇颤抖。
与此同时，天边的护山大阵开了一个小口。无数的攻击如流星般坠落在太和玄宗山峰上。
问剑峰长老聚义锋利的剑刺穿了夕无憾的胸膛。
聚义苍老的面颊因夕无憾的血液而逐渐年轻，露出一张嗜血的脸。
聚义本就是魔族最残暴的一脉，因克制杀欲而衰老，如今大开杀戒而功力大增。
这本是釜底抽薪之举，但如今，活着都是问题，还管什么未来。
夕无憾妖异的脸沾上丝丝鲜血，他抬手，掐住聚义的脖颈。“找死。”
爆发杀欲的聚义修为从洞悉三重猛生两个小境界，并不输被重伤的夕无憾。
“崽子们，看好了！”聚义转头冲扬徽和扬清咧嘴一笑，眼角皱纹里还沾着昨日的酒渍。
“这才是太和玄宗剑道真意！”剑光骤然分裂成千百道虚影，每一道都凝着凛冽杀意。
天空下起血雨，混着天上修士的残肢断臂。
“如何？你能忍得住不动手吗？”万山林的声音在陆掸子脑海中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