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的眼睛无神，徒留欢愉过后的空洞。
即使眼睛闭合的人都透着一种失神的疯狂，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只剩下躯壳在承受余韵。
“救……救我”最靠近陆掸子的一个皮肉耷拉的男人伸出手，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昭雪挣脱陆掸子的怀抱，化成人形，试图冲上去救人。
陆掸子抬手拦住了愤怒的昭雪。
昭雪二话不说召唤出丰年剑，用刀鞘挑开陆掸子的手臂。“别拦我！”
陆掸子揉了揉发麻的手臂，有些无奈。“救了他们，然后呢？接下来怎么办你想过吗？你有这个能力吗？”
“求求……你们……”男人又发出声音，这次伴随着剧烈的喘息，一口血沫喷在地上。
昭雪的眉毛竖起，怒气冲冲盯着陆掸子。
陆掸子抽出帕子，擦了擦男人的面庞，擦去他脸颊的污浊。“昭雪，他们快死了，无力改变的。”
“难道就这样，什么也不做，任由他们死去吗？！”昭雪的神情满是不可置信，她几乎目眦欲裂。
“你也可以结束他们的痛苦。”陆掸子神情平静，走向下一个神志不清的人。
“我就知道！你作为那群人的孩子，怎么可能怜悯受害者！”昭雪瞬间拔出剑，利剑出鞘带起茎杆被折断的声音。
昭雪举着丰年剑直指陆掸子的心脏。
“……”陆掸子并未理会昭雪的威胁。
昭雪这个身姿挺拔、面目冷峻的女子如今神情崩溃，没有半分冷意可言。
陆掸子把身体瘫软的女孩扶正，好好仰躺在地上。
女孩的骨头已经软化，皮肉如同一滩水瘫在地上。
陆掸子轻轻祷告了一声，才抬头看向昭雪。“你这么会杀人，知道怎么救人吗？”
昭雪眼睛一眯，直勾勾盯着陆掸子，手并未放下。
“我带你来这里，不是为了让你对我起杀心的。”陆掸子握住昭雪的剑，缓步逼近，逼得昭雪一步步后退。
“你以为救人就像你杀人一样简单吗？”陆掸子轻轻笑起来。
“那么多人，你以为我不想救吗？看见他们活生生凋零在我眼前，难道我不心痛吗？”陆掸子声音一点点变大，声调逐渐上扬。
“你觉得我是冷血的既得利益者？”陆掸子几乎是笑着怒吼出声。
陆掸子深呼吸几次，收复了自己激动而狂跳的心脏。
身体真是孱弱，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陆掸子转身，为每一个受难者祷告。
她什么都不能做，在自己力量还太羸弱的时候，和强大的势力对抗只会粉身碎骨。
这里的悲剧她无力改变，甚至不能被发现自己来过的痕迹。
还记得现实里，她和昭雪闯进这个山洞，在山洞里迷路，和正在享受的人撞在了一起。
十七岁的陆掸子被迫跟着满脸肃杀的昭雪东躲西藏，一路闯进气味浓厚的洞穴。
昭雪一直在找妹妹的痕迹，她总觉得登巧莲池有地下的场所。
她绑着惶恐不安的陆掸子义无反顾踏入绘满神秘学符号的洞穴。
陆掸子瞧着岩壁上鲜血涂抹的符号，世界观第一次受到了冲击。
“这里……为什么？”陆掸子声音颤抖。
她不可置信地环视了洞穴一圈，看见那充满象征意味的图像，上辈子脑内关于宗教的了解迅速被唤醒，和这辈子的经历结合起来。
昭雪握紧手里的剑，浑身都是被愤怒浇灌的恨意。
昭雪冷冷盯着陆掸子。“你家乡的事情你不知道？”
陆掸子一脸茫然和错愕。“我的家乡不是一个普通的山村吗？”
昭雪冷嗤一声，指了指前方的岔路口，让陆掸子在前面开路。
陆掸子走到洞口踉跄了几步，瞧着纵横错乱的分岔路有些犯愁。
令人安心的香味从洞穴深处传来，混杂着人激情的味道和淡淡的石楠花味。
陆掸子皱了皱鼻子，才慢慢走向一个方向，小心翼翼前行。
昭雪慢慢跟在陆掸子身后，鼻子每一次呼吸都让她想作呕。
这里的气味让昭雪神智有些不清，她无法分辨味道来自哪个方向，萦绕在她身边，让她昏昏欲睡。
陆掸子神智没有收到影响，她总觉得这个香味很熟悉，似乎在哪里闻过。
然而记忆是那么模糊，她的脑子又是那么混乱。
“啪嗒。”
一步，不小心踢到了石块。
“啪嗒。”
一步，总觉得有东西在盯着自己。
陆掸子回头，对上昭雪放大的瞳孔，那长出猫毛的人头直勾勾盯着自己。
陆掸子汗毛直立。
陆掸子压下喉间的尖叫，血液都有些冰冷。
妖怪？！
陆掸子的世界观又碎裂了一点点。
昭雪摇了摇头，试图甩出脑内飘忽的感觉，收回猫毛，变成冷峻的女子模样。
“你到底是什么！？”陆掸子嘶哑着嗓子，小声问昭雪。
“妖。你不是有灵根吗？为什么不修仙？”昭雪揉了揉逐渐眩晕的脑子，语气有些不以为意。
“修仙？”陆掸子瞪大眼睛。“灵根？！”陆掸子没忍住，声音略微大了一些，声音在洞穴有些回声。
“咚。”
远处传来石头掉落的声音，惊得陆掸子心头一颤。
“一惊一乍做什么？”昭雪皱眉，抬剑抵上陆掸子的脖子。
陆掸子瞳孔地震，大脑内的世界观还在重建。她甚至无视了昭雪的杀意，面目空白。
随着洞穴的深入，逐渐传来人群起伏的呻吟。
那声音飘忽而遥远，如同天上人间乐，乍漏人间一点欢。
陆掸子敏锐地意识到那是什么声音，她面色尴尬地去看昭雪的表情。
昭雪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神情有些失神，一步步往前走，嘴角不自然勾起。
陆掸子一把抓住昭雪的肩膀，差点被应急的昭雪举剑捅穿胸膛。
陆掸子冷汗直流，躲过昭雪软绵绵的剑光。
“醒醒！你怎么了？”陆掸子有些担忧地摇晃了一下昭雪，昭雪神色恍惚地回神。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陆掸子抬头直视昭雪涣散的瞳孔，试图让昭雪清醒。
昭雪握紧丰年剑，眉心紧皱，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下，才察觉到那此起彼伏的呻吟声。
昭雪轻轻点了点头，准备绕道走，悄悄观察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越往里走，空气变得越发粘稠。腐败的甜腥味里突然混入一丝辛辣的气息，让陆掸子太阳穴突突直跳。
左侧岩壁上有一道三指宽的裂缝，冷风从里面渗出，带着某种类似呻吟的呜咽声。
裂缝内壁上布满细小的抓痕，最深处卡着半片断裂的指甲，边缘还连着丝暗红的皮肉
陆掸子还好奇地凑过去看究竟是什么。
毕竟陆掸子上辈子加这辈子快四十年的人生里，和腐肉见面的经历屈指可数，甚至可以说没有。
陆掸子睁着眼睛看清楚是什么的一瞬间，她倒退一步，跌坐在地上，胃部翻腾，干呕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