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掸子仰躺在自己的床上，无神地看着房间的天花板。
小蛇趴在她枕边小憩。
命好苦。
一阵风吹来，吹开陆掸子未关实的窗。
禄屠的身影蓦然显化在窗外。
禄屠的眼睛是两个漆黑的洞，在黑幽幽的人影里也让人难以忽视。
“贵客，何不进来坐坐呢？”陆掸子微微侧头，与禄屠对视。
陆掸子乌黑清澈的眼睛还闪着点点泪光。
禄屠的身影变成一团黑色水雾，飘进陆掸子的卧室，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你的家乡真是温馨。”禄屠轻轻开口。
陆掸子摸了摸手腕，小蛇自动缠上她的小指。“当然，这里的人都很照顾同乡人。大家对我都很好，我也很爱大家。”
边说，陆掸子不由自主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你要救他们吗？”禄屠一步步走近陆掸子，声音逐渐虚化，带上了点蛊惑。
陆掸子侧了个身，直面波动扭曲的黑影。“这里的命运不可更改。”她的笑容真挚而恳切。
一眨眼，禄屠消失了，带走了屋内景物波动的虚幻感。
陆掸子看见窗户还是虚掩着的模样，并没有打开的迹象。
一切像幻梦一样。
在四月气温逐渐上升的下午，阳光洒进她的卧室，碎光点点，光影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一切就像梦初醒的模样。
如果身边没有躺着小蛇，如果她的脑海中没有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
她愿意相信这里是现实。
可惜现实也血淋淋的。
陆掸子轻笑了一下。
陆掸子挠了挠休憩的小蛇，指尖划过它泛着彩光的肚皮。小蛇不由得瑟缩，躲避陆掸子顽劣的戏弄。
小蛇见实在躲不过，讨饶一般用尾巴蹭了蹭陆掸子的小指。
陆掸子无奈，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小蛇的头，和它浅灰色的眼睛对视。
“你真的是我师尊的孩子吗？”陆掸子的语气里全是不甘。
这种问题当然得不到回答，小蛇只会停下吐信子任由陆掸子捏，半截舌头挂在外面，盯着陆掸子看。
“不如你认我做娘，我就饶了你。”陆掸子眯起眼笑了一下。
小蛇本能地身体缠上陆掸子的手腕，却也不挣扎，就这样在陆掸子指尖被揉捏。
陆掸子突然恶上心头。“这么久还不知你雌雄呢，这个世界蛇、蛟、龙应该不一样吧？”
话落，陆掸子摸上小蛇的尾巴，指尖一点点向上摸。
小蛇试图挣扎，尾巴尖不断拍打陆掸子的手背，却无法逃脱，浅灰的眼睛似乎有了些委屈的情绪。
陆掸子用指甲剐蹭小蛇的鳞片。“怕什么，你现在就是条小蛇，给我看看怎么了？”陆掸子语调一转，又开始哄骗。
“涩涩听话，我上辈子养过好几条蛇呢，有什么不一样？”
小蛇吐信子的动作彻底停住，在陆掸子的手里毫无尊严可言，就这样被陆掸子把玩 。
小蛇的尾巴缠上陆掸子的小指，绞紧又松开挣扎着不愿妥协
陆掸子无视小蛇的挣扎。
上辈子被自己养的蛇喷了那么多酸，陆掸子已经面不改色了。
这辈子养的蛇这么乖顺，气也不哈，酸也不喷，只是挣扎一下，就随它去吧。
陆掸子反复按压着，小蛇根本扛不住陆掸子的专业验蛇手法，最后还是如了陆掸子的愿。
陆掸子眉眼弯弯，心情愉悦。“哎呀，是小公蛇啊。”
陆掸子松开小蛇，安抚地摸了摸小蛇的下巴。
小蛇无力地趴在床上，全身疲惫。它欲哭无泪，抬起头想咬一口陆掸子的手指，却三张嘴而不下口。
小蛇的尾巴抖动了几下，把自己藏进枕头下面。
陆掸子哈哈大笑。“神智未开居然还会害羞吗？”
陆掸子正想扒开金丝软枕，安慰一下羞恼的小蛇，窗边传来“咚咚”的声响。
陆掸子一瞬间回头，她想起上辈子看过的恐怖敲窗事件，打开窗是一个人头在“咚咚”地敲窗。
“掸子，是我。”熟悉的声线传来，窗外高挑的人影微微弯腰。
陆掸子起身，收拾好衣衫。她打开窗，和拿着桂花糕的孔渊对视。
孔渊瞧着陆掸子眼里的泪光，眨了眨眼睛。“哭了这么久？”
陆掸子没好意思说是刚刚逗小蛇重新笑出来的眼泪，吸了吸鼻子，一脸可怜地点了点头。
陆掸子侧身让开窗户。“不进来坐坐？”
孔渊眼神怪异，睨了陆掸子一眼。“有门不走，我翻窗干什么？”说罢，她把桂花糕先递给陆掸子，转过一个弯不见了，只有一道声音悠悠传来。
“开门。敲门那么久不开，非得等我敲窗。”
陆掸子若有所思地盯着窗户看了一会。
从禄屠离开到她验完小蛇的性别不过才过了几分钟，这几分钟时间内她可以确定自己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响动。
陆掸子居住的庭院并不大，孔渊如果敲了几分钟的门，没理由她听不到。
陆掸子无奈，穿好香云纱绢鞋，打开大门把孔渊迎进屋。
孔渊进屋，随着陆掸子坐在客厅的金丝楠木椅上。
孔渊轻抿了一口陆掸子递给她的奶茶。
“你用大红袍煮奶茶？”孔渊细细品味了一下奶茶的口感，嘴角抽了一下。
陆掸子无所谓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我尝不到味道。这些东西在我眼里都是沙土。要加小料吗？我做了芋圆珍珠和布丁。”
孔渊点点头，环顾了一圈屋里的陈设。
单论屏风一物就可见其内蕴。
青金石被碾成粉末调入大漆，为屏风基座染出比苍穹更邃蓝的底色。
双面绣的屏风反射透过彩窗的日光，丝线的走向更显出屏风上山水的流动。
和田玉雕琢的卷云纹坠饰，触手生凉却自带温润气韵。
“这么多奢侈的用具，你也舍得放弃它们。”孔渊喟叹一声。
陆掸子把小料整齐地放在绘有五蝠祈福的青釉瓷碗里，摆在彩贝贴钿的茶几上。
“不瞒你说，我真的差点被这里优渥的生活同化了。”陆掸子嘴角挂着不明显的弧度。
孔渊把奶茶拌成奶茶粥，用陆掸子递给她的银勺小口小口啜饮着。“为什么改名了。”
陆掸子托腮，看着孔渊优雅的吃相。“怎么才好奇？”
孔渊放下碗，和陆掸子对视。她抬手，轻轻摸了摸陆掸子的脸颊。
在陆掸子的面中，孔渊抚摸的地方有一颗新出现的小痣。
陆掸子闭上眼，握住孔渊的手。“陆问欢和这里一起陪葬了。”
孔渊的心跳停拍了一瞬。虽然好像本来就没有心跳。
“那掸子这个名字也太……有创意了。”孔渊石榴红的眼睛刻着陆掸子有些疲倦的身影。
陆掸子睁眼，居然笑得有些戏谑。“本来想叫扫帚的，但是我又不是扫把星。”
孔渊有些庆幸自己现在没有在喝奶茶，否则就要打扫自己呛出来的一桌狼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