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海水灌进鼻腔的刹那,云知意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撕裂。下坠的瞬间,她死死攥住怀中的灵泉草,冰凉海水裹挟着蜂毒在经脉里横冲直撞。朦胧意识中,她似乎看到月光穿透云层,化作君无痕苍白的脸,他正伸手想要抓住她。
“知意!”
这声呼唤惊得她睫毛颤动,四肢却像被铅块坠住。直到腰间突然一紧,有温热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肢,带着熟悉的龙涎香气息。云知意努力睁眼,正对上君无痕通红的眼眶,他的玄甲浸满海水,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佩剑还在滴血。
“我接住你了。”他声音发颤,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战船甲板的木板硌得她后背生疼,可君无痕掌心的温度却透过湿透的衣料,烧得她心口发烫。她想抬手触碰他的脸,手指却不听使唤,只能任由蜂毒带来的眩晕将意识拖入黑暗。
再次醒来时,云知意躺在船舱内的软榻上。帐幔被海风掀起一角,月光漏进来,映得君无痕的侧脸如同玉雕。他倚在榻边沉睡,握着她的手却始终不肯松开,指节上还凝着未干的血痂。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君无痕立刻惊醒,鹰隼般的目光瞬间清明:“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疼?”
“灵泉草......”她沙哑开口,挣扎着要起身。君无痕按住她肩膀,从锦盒里取出那株莹白仙草:“在这儿。你昏迷了整整三日,大夫说......”他声音陡然发涩,喉结滚动两下才继续,“说蜂毒入了心脉,若不是这灵泉草......”
云知意望着他眼下青黑,突然想起昏迷前的惊鸿一瞥。战船冲破迷雾时,船头的玄铁龙头上还挂着残血,君无痕的披风不知何时撕裂,露出小臂狰狞的伤口。她颤抖着去摸那道伤口,却被他反手握住:“别碰,脏。”
“船队......”
“已剿灭大半。”君无痕替她掖好被角,烛火在他眼底跳动,“那神秘组织的老巢藏在暗礁群后,有机关弩箭埋伏。但他们没想到......”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半块染血的玉佩,正是云知意幼时丢失的那枚,“有人给我们送了份大礼。”
云知意瞳孔骤缩。玉佩内侧刻着的“知”字斑驳依旧,边缘却沾着暗红血迹。君无痕凝视着玉佩,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是我那好三弟,君无妄。他竟与那神秘组织勾结,妄图用疫病削弱东海诸国,再借中原权贵之手掌控海上商路。”
船舱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护卫推门而入:“大人!琉球岛传来急报,疫病虽因灵泉草缓解,但百姓中开始流传......”他看了眼云知意,欲言又止,“流传是您带来了疫病,说您是灾星降世。”
君无痕周身气压骤降,云知意却轻轻按住他手背。这些日子她穿梭在医馆,早听惯了百姓们绝望中的怨言。她转头对护卫道:“把灵泉草送去药师处,按古籍记载的方子熬药。我明日便回琉球岛。”
“胡闹!”君无痕霍然起身,玄甲撞得桌案上的药碗叮当作响,“你蜂毒未愈,岛上又人心惶惶,怎能......”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去。”云知意撑起身子,苍白的脸上透着倔强,“百姓需要亲眼见到药到病除,需要有人告诉他们,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她握住君无痕的手,指尖抚过他掌心的薄茧,“况且,你不是还要去追查君无妄与中原权贵的勾结?总不能让我拖你后腿。”
君无痕沉默良久,最终将她轻轻搂进怀里。他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闷在她肩头:“知意,别总把自己往绝境里推。你若出事,我......”他没有说下去,却收紧了手臂,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
次日清晨,云知意乘船返回琉球岛。码头上空无一人,往日热闹的集市如今只剩满地狼藉。她捧着熬好的汤药走进医馆,几个病患见了她,竟颤抖着往床角缩。
“这药......真能救命?”一个老妪盯着药碗,浑浊的眼中满是恐惧。云知意舀起一勺汤药,当着众人的面一饮而尽:“若我有半句虚言,便让这疫病反噬自身。”
汤药入口苦涩,却混着灵泉草淡淡的清香。三日后,第一个痊愈的孩童奔跑在街头,举着野花要送给“神仙姐姐”。消息传开,百姓们捧着家中仅存的粮食涌向医馆,有人跪地叩谢,有人哭着将染病的亲人托付给她。云知意穿梭在病患间,身后始终跟着一队黑衣护卫——那是君无痕留下的暗卫,个个身手不凡。
与此同时,君无痕率领舰队直捣君无妄藏身的隐秘港口。月光下,敌船的火把连成一片火海,君无妄站在旗舰甲板上,手中折扇轻摇:“兄长何必如此执着?这天下本就是强者的棋局,疫病不过是颗棋子罢了。”
“棋子?”君无痕冷笑,佩剑出鞘时龙吟破空,“那些咳血而亡的百姓,那些痛失亲人的孩童,在你眼中都是棋子?”剑光如电,瞬间划破君无妄的衣袖,露出他小臂上与神秘组织相同的蛇形刺青。
激战正酣时,远方突然传来悠扬的号角声。一艘挂着中原官旗的战船缓缓驶来,船头站着位华服老者,正是朝中手握重权的右相。君无妄眼中闪过狂喜:“兄长,看到了吗?这便是大势所趋!”
君无痕却握紧了剑柄。右相的出现证实了他最不愿相信的猜测——中原朝廷竟默许了这场阴谋。海风掀起他染血的披风,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突然想起云知意说过的话:“真相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深夜,云知意正在医馆研究新的药方,窗外突然传来细微异响。她刚要唤人,一道黑影翻窗而入。来人蒙着面,却熟稔地将她护在身后,手中匕首精准刺向来袭的黑衣人。缠斗声惊动了暗卫,待众人赶到时,蒙面人已解决了刺客,正倚在窗边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
“你受伤了!”云知意冲过去查看,却在看清对方面容时愣住——是君无痕。他卸下面巾,脸色苍白如纸,左胸插着支淬毒的箭矢:“右相的人,埋伏在返程路上。”他扯出个苍白的笑,“看来,有人不想让我活着回去揭露真相。”
云知意颤抖着替他拔出箭矢,泪水滴在他染血的衣襟上。医馆内,她亲自熬制解药,守在榻前寸步不离。君无痕昏迷中呓语不断,有时喊着她的名字,有时怒斥君无妄的狼子野心。
第七日清晨,君无痕终于转醒。他睁开眼便看到云知意伏在榻边沉睡,眼下乌青,发间还沾着药渣。他伸手想要替她拂去碎发,却惊醒了她。云知意猛地抬头,眼中是化不开的担忧:“感觉怎么样?毒可解了?”
“有你在,自然解了。”君无痕将她搂进怀里,闻着她发间淡淡的药香,心中一片安宁。可这份安宁转瞬即逝——窗外突然传来震天响的战鼓声,远处海面上,密密麻麻的战船正朝着琉球岛驶来,船头旗帜上的“右”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云知意握紧他的手:“他们来了。”
君无痕起身披甲,剑指苍穹:“来得正好。我要让天下人知道,这东海,不是某些人谋私的棋盘!”他转身看向云知意,目光温柔却坚定,“等这场仗打完,我便带你回中原,去看长安的花,洛阳的月,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云知意,是我此生最珍贵的珍宝。”
海风呼啸着卷进医馆,烛火明明灭灭。云知意踮脚吻上他的唇,带着灵泉草的清香:“我等你。”
而在远处的战船上,右相望着琉球岛方向,眼中闪过阴鸷:“君无痕,云知意,就让这东海的波涛,成为你们的葬身之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