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河居客栈后院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在令牌冰冷的悸动中,透出令人不安的寒意。柳娘房内那压抑的恐惧呜咽声犹在耳边,而令牌指向的深处,却像是另一个更加幽邃、充满未知危险的漩涡。何西门站在走廊的阴影里,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过后院。那里堆放着一些杂物,一口盖着石板的老井,墙角爬满青苔,在清冷月辉下显得格外寂静。令牌的悸动并非指向具体物件,更像是一种弥漫在空气中的、微弱却清晰的共鸣感,源头似乎就在那口老井附近。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精神力高度凝聚,如同无形的探针,细细感知。果然!在那井口石板的缝隙处,以及周围潮湿的泥地上,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与令牌同源的阴冷气息!这气息比玛拉夫人身上的更加稀薄,比柳娘房中的恐惧更加隐蔽,带着一种陈旧的、仿佛被时光冲刷过的死寂感。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或者…隐藏着什么?
何西门没有贸然去掀动那块沉重的石板。直觉告诉他,那下面或许埋藏着线索,但更可能是一个危险的陷阱。柳娘那月圆之夜的恐惧,玛拉夫人化水的黑珍珠,沙漠令牌上的三角眼…这些看似分散的点,正被一条无形的、充满恶意的线串联起来。他需要一个更安全、更深入的调查时机,也需要…暂时离开这个已经暴露了行踪的古镇。令牌的悸动,除了指向后院,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牵引,遥遥指向…北方!
就在他凝神感知之际,布囊深处那部独孤柔给予的加密卫星电话,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急促的震动!并非铃声,而是预设的最高级别紧急联络信号!
何西门心头一凛,迅速闪身回到自己房间,反锁房门。他掏出那部厚重的黑色电话,屏幕上跳动的,是一个经过多重加密转接的、来自草原区域的号码!
他立刻接通,将听筒贴近耳朵。
“何…西门?”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带着明显的喘息和强忍的痛楚,正是轩辕晴!她的声音透过加密线路显得有些失真,但那份冷冽中的虚弱和急迫却无比清晰,“我…在塔拉部…西边五十里,黑石坳…遇到伏击…对方有…‘标记’…巴特尔的人…有叛徒…‘琴师’…‘琴师’出事了!快…咳咳…”
话未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压抑的闷哼声传来,电话信号变得极不稳定,滋滋作响,随即彻底中断!
“轩辕晴!喂?!喂?!”何西门对着话筒低吼,但回应他的只有忙音。
琴师?草原的琴师?何西门瞬间想起那个在江南古镇,以一曲《流水》涤荡他心尘的清冷女子——东方玥!她怎么会卷入草原的纷争?轩辕晴口中的“出事了”是指什么?伏击?叛徒?还有那该死的“标记”!
塔拉部!又是塔拉草原!那个他留下情债、也埋下无数谜团的地方!轩辕晴遇险,东方玥出事,巴特尔部族内部有叛徒…令牌的悸动也指向北方…这一切都在将他拉回那片风暴的中心!
没有丝毫犹豫,何西门迅速收拾好布囊。他看了一眼柳娘紧闭的房门,留下一张纸条和足够多的钱压在房间的八仙桌上,便如同融入夜色的流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枕河居,离开了这座刚刚揭开一丝诡异面纱的江南古镇。柳娘的夜惊症,后院的秘密,只能暂时搁置。
几天后,塞北草原,塔拉部边缘,黑石坳。
这里是一片由黑色风化岩构成的崎岖山地,地势险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硝烟未散的焦糊气息。几辆被炸毁的越野车残骸散落在乱石间,地上还残留着激烈交火的弹痕和凝固的暗红血迹。显然,这里不久前经历了一场恶战。
何西门伏在一处高耸的黑石后,警惕地扫视着下方狼藉的战场。他循着轩辕晴模糊的指引和令牌越来越强的悸动感,一路追踪至此。没有发现轩辕晴的踪迹,也没有东方玥的身影。只有死寂和残留的杀机。
他小心翼翼地下到坳底,仔细勘察。在一块巨大的岩石遮蔽处,他发现了几枚散落的弹壳,还有…几滴尚未完全干涸、落在黑色岩石上显得格外刺眼的暗红血迹!血迹旁,散落着几根被踩断的、翠绿色的琴弦!
东方玥的琴弦!何西门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捡起一根断弦,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和一丝残留的、属于东方玥的清冷气息。她果然在这里!而且受伤了!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气的呻吟声从不远处一个隐蔽的石缝里传来!
何西门眼神一凝,瞬间掠至石缝前。只见一个穿着塔拉部传统服饰、但浑身是血、胸口有一个恐怖贯穿伤的壮汉,正蜷缩在石缝里,气若游丝。他是巴特尔王爷的亲卫之一,何西门在草原时见过几面。
“安…安达…”那亲卫看到何西门,涣散的眼神亮起最后一丝光芒,挣扎着想说什么,嘴里却涌出大股的血沫。
何西门立刻蹲下身,不顾他满身的血污,迅速检查伤口,同时将一股温和的内息渡入他心脉,吊住他最后一口气。“坚持住!告诉我,轩辕警督和那位弹琴的姑娘在哪?谁干的?”
“是…是莫日根…他…他背叛了王爷…勾结…勾结外人…”亲卫断断续续,声音如同破风箱,“他们…抢走了…王爷的…‘狼神之眼’…轩辕警官…受了重伤…被…被巴雅尔…救走了…琴师姑娘…被…被他们抓走了…往…往西…”他用尽最后力气,手指艰难地指向西边连绵的群山方向,随即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莫日根!巴特尔最信任的兄弟之一!叛徒!“狼神之眼”?草原部族的圣物?东方玥被抓走了!轩辕晴重伤被救走?救她的是…巴雅尔?塔拉部最好的马头琴手,也是巴特尔王爷的堂侄,一个沉默寡言、琴技却惊为天人的年轻人。
何西门心中怒火翻腾,但此刻救人要紧!轩辕晴重伤,必须尽快找到她!巴雅尔…他记得那年轻人的帐篷在部族营地的西侧边缘。
他不再停留,将亲卫的尸身安置好,身形如电,朝着塔拉部营地的方向疾驰而去。
塔拉部营地,西侧边缘,一座孤零零的白色毡房。
毡房外拴着几匹疲惫的骏马,空气中飘散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苦涩的气息。何西门掀开毡帘闯入时,正看到轩辕晴脸色惨白如纸,紧闭双眼,毫无生气地躺在一张铺着厚厚毛毯的矮榻上。她身上的警用战术服被剪开,左肩和右腹缠绕着厚厚的、已被鲜血浸透的绷带,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一个穿着朴素蒙古袍、身形瘦高、面容清癯的年轻男子正半跪在榻边,用一块湿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额头的冷汗。他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眼神里充满了焦急和无助。正是巴雅尔。
听到动静,巴雅尔猛地抬头,当看清是何西门时,那双因疲惫和担忧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如释重负的光芒!“安达!何安达!快!救救她!”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何西门没有废话,一个箭步冲到榻前,手指迅速搭上轩辕晴的手腕。脉象虚弱混乱,时断时续,如同风中残烛!他立刻打开布囊,捻出最长的一枚金针,毫不犹豫地刺入她头顶百会穴!同时,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迅捷无比地解开她身上的绷带,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
肩头的枪伤还好,只是贯穿,但腹部的伤口很深,伤及内脏,失血过多,已经感染发炎,情况极其危急!
何西门眼神凝重,动作却快如闪电。银针一根根落下,精准地刺入伤口周围的穴位,先止血,再疏导淤积的败血和紊乱的气机。他同时指挥巴雅尔:“烈酒!最烈的酒!干净的布!热水!快!”
巴雅尔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行动起来,动作麻利地准备所需物品。
毡房里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和血腥味。何西门用烈酒仔细清洗了自己的双手和银针,然后开始处理轩辕晴腹部的伤口。他的动作沉稳、精准、一丝不苟,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不断滴落,混合着酒气。巴雅尔在一旁紧张地递送物品,看着他专注到极致的侧脸和那双稳定如磐石的手,眼中充满了敬畏和感激。
时间在紧张的气氛中流逝。当何西门用特制的药粉和羊肠线缝合好轩辕晴腹部最深的伤口,再次施针稳固住她体内最后一丝生机时,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轩辕晴的呼吸终于变得平稳悠长,虽然依旧虚弱,但命,算是从鬼门关抢回来了。
何西门长吁一口气,这才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他直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
“安达…谢谢…”巴雅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何西门就要磕头,声音哽咽,“要不是你…轩辕警官她…”
“起来。”何西门一把将他拉起,目光落在他身上。这才注意到,巴雅尔的脸色也异常苍白,嘴唇干裂,整个人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感,并非仅仅是劳累过度。“你怎么样?也受伤了?”他注意到巴雅尔的手在微微颤抖。
巴雅尔摇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旁边矮几上放着的奶茶和肉干,声音沙哑而空洞:“没受伤…就是…废了。”
何西门眉头一皱:“废了?什么意思?”
“舌头…尝不出味道了。”巴雅尔的声音充满了绝望,他端起那碗还温热的、飘着浓郁奶香的奶茶,仰头喝了一大口,却如同喝白水,脸上没有任何享受的表情,只有麻木。“奶,是香的,肉,是腥的…但我尝不到甜,尝不到咸,尝不到任何味道…就像…就像一块木头。”他放下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毡壁上的那把古朴的马头琴琴杆,眼神黯淡无光。“拉琴…拉琴的时候,连风声是疾是缓,都感觉不到了…琴声…也成了噪音…”对于一个以琴为生命、以味觉感知草原万物灵性的琴手来说,这无异于剥夺了他的灵魂!
何西门眼神一凝!失味觉?而且是突然性的?他立刻上前:“张嘴,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巴雅尔依言照做。何西门凑近仔细观察。只见巴雅尔的舌体略显胖大,舌苔厚腻,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如同覆盖了一层薄雪。而在舌苔之下,隐约可见几条极其细微的、如同银色丝线般的脉络,若隐若现!这脉络…何西门心头猛地一跳!竟与玛拉夫人月光下显现的珍珠斑,以及柳娘恐惧时感受到的阴寒气息,隐隐有着某种相似的特质!又是那种阴寒怨气的侵蚀?但表现方式却完全不同!
“什么时候开始的?”何西门沉声问。
“就是…救轩辕警官回来的路上。”巴雅尔回忆着,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穿过…穿过黑石坳西边那片…‘鬼哭林’的时候…突然就觉得…一阵阴风吹过…舌头就麻了…然后就…什么都尝不出了…”
鬼哭林?阴风?何西门心中疑窦丛生。是巧合?还是…又是那“三角眼”组织搞的鬼?针对巴雅尔?还是无差别的侵蚀?
“别急,小毛病。”何西门压下心头的疑虑,脸上露出那招牌的痞帅笑容,拍了拍巴雅尔的肩膀,“不就是尝不出味道嘛,多大点事儿!包在我身上!保证让你重新吃出羊肉的骚,喝出马奶酒的冲!”他故意用粗俗的话语化解巴雅尔的绝望。
“真的?!”巴雅尔黯淡的眼神瞬间亮起希望的火苗,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比真金还真!”何西门笃定地点头,随即目光扫过毡房角落一个蒙着厚布的陶罐,鼻尖嗅到一丝极其浓烈醇厚的酒香。他走过去掀开布,里面是满满一罐色泽微黄、香气扑鼻的液体。“这是…你们塔拉部最烈的‘闷倒驴’?”他眼睛一亮。
“是…是我阿爸酿的,七十度…”巴雅尔不明所以。
“好!就用它!”何西门抱起酒罐,掂了掂,又找了一个干净的银碗。他让巴雅尔坐在矮榻边,背对着自己。“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别动,别反抗,相信我。”
巴雅尔虽然疑惑,但对何西门的医术有着盲目的信任,用力点了点头。
何西门站在他身后,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专注。他先是从布囊中捻出三根细长的银针,快如闪电般刺入巴雅尔后颈的风府、风池以及头顶的百会穴!针入瞬间,巴雅尔身体微微一震,感觉一股清凉的气流瞬间涌入脑海,精神为之一振,舌根处的麻木感似乎也减轻了一丝。
紧接着,何西门做了一件让巴雅尔目瞪口呆的事情!只见他端起那碗烈性十足的“闷倒驴”,一手稳稳按住巴雅尔的肩膀,另一只手捏开他的下颌,沉声道:“张嘴!喝!”
巴雅尔还没反应过来,那碗辛辣刺鼻、如同液态火焰般的烈酒,就被何西门毫不犹豫地、直接灌进了他的嘴里!
“唔!”辛辣无比、如同刀割火烧般的液体瞬间充斥口腔,顺着喉咙一路烧灼下去!巴雅尔被呛得眼泪鼻涕直流,本能地想挣扎,却被何西门那只按在肩头、如同铁钳般的手牢牢固定住!那只手不仅有力,掌心更透出一股温润柔和的气息,瞬间压制了他体内因烈酒刺激而狂暴翻腾的气血!
“忍住!”何西门低喝一声,空出的那只手并未闲着,五指如轮,以一种极其玄奥、快得留下残影的速度,接连点按在巴雅尔后颈、耳后、腮侧的数个穴位上!每一次点按,都伴随着一股或清凉、或温热、或酸麻的气劲透体而入!
同时,他之前刺入的那三根银针的针尾,开始以一种肉眼难以察觉、却带着特殊韵律的高频震动起来!发出极其轻微、如同蚊蚋振翅般的“嗡嗡”声!这声音并非传入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巴雅尔的颅骨和神经!
“雷音针法”配合“烈酒冲关”!
这是何西门针对这种深入经络、阴寒凝滞导致的味觉麻痹,独创的霸道疗法!以最烈的酒为引,点燃体内阳气之火,强行冲击被阴寒淤堵的味觉神经通路!再以雷音针法的特殊震动频率,如同雷霆震碎坚冰,涤荡附着在神经末梢的阴寒秽气!最后辅以精准的点穴,疏导引导这股狂暴的“火力”,使其不至于灼伤自身!
这过程极其痛苦!巴雅尔感觉自己的舌头、整个口腔乃至头颅,都像是在被烈火焚烧,又被无数细针疯狂穿刺!又像是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铜钟里,外面有巨锤在疯狂敲击!震得他头晕目眩,耳膜嗡嗡作响!他浑身剧烈颤抖,汗水如同小溪般瞬间湿透了衣袍,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轩辕晴不知何时已经苏醒过来,虚弱地睁开眼,正好看到这如同“酷刑”般的一幕。她看到巴雅尔痛苦扭曲的脸,看到何西门那专注到极致、汗水浸透鬓角却依旧稳定如山的侧影,看到他手指翻飞点按间带起的残影和银针尾部那奇异的微光…她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这个玩世不恭的男人,在救治他人时,竟能爆发出如此令人心悸的专注与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当那碗烈酒带来的狂暴灼烧感和雷音针法的震荡感终于如潮水般退去时,巴雅尔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湿透,虚脱地瘫在矮榻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何西门收回银针,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端起旁边一碗早就准备好的、温热的、飘着浓郁奶香的奶茶,递到巴雅尔嘴边,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笑意:“来,再尝尝。”
巴雅尔颤抖着,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和一丝渺茫的希望,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
瞬间!
一股久违的、无比熟悉的、带着草原阳光和青草芬芳的浓郁奶香,混合着恰到好处的微咸,如同甘泉般瞬间涌入他的味蕾!紧接着,是奶茶特有的、温暖醇厚的口感,如同丝绸般滑过他的喉咙!
味道!是味道!他尝到味道了!
巴雅尔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奶茶碗,又看看何西门带着笑意的脸。巨大的惊喜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他猛地又灌了一大口,闭上眼,贪婪地感受着那失而复得的、无比美妙的滋味,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汗水滚滚而下!
“呜…呜…安达!”他丢下碗,一把抱住何西门的腿,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那是喜悦至极的宣泄!
轩辕晴靠在榻上,看着这一幕,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虚弱的微笑。她看向何西门的眼神,复杂难辨,有感激,有震撼,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悄然融化的坚冰。
当夜,为了庆祝轩辕晴脱险和巴雅尔味觉恢复,也为了感谢何西门的救命之恩,巴雅尔在毡房外燃起了篝火,拿出了珍藏的烤羊羔肉和最好的马奶酒。肉香和酒香在草原的夜风中飘散。
轩辕晴伤势未愈,只喝了一小碗温热的肉汤便沉沉睡去。何西门和巴雅尔则围着篝火,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巴雅尔恢复了味觉,兴致极高,抱着马头琴,即兴拉奏起来。悠扬苍凉的琴声在寂静的草原夜空回荡,时而如骏马奔腾,时而如情人低语。他看向何西门的眼神,充满了真挚的感激和崇拜。
酒过三巡,巴雅尔已有七八分醉意,话也多了起来。他拍着何西门的肩膀,大着舌头,眼神迷离:“何安达…你…你是真正的巴特尔(英雄)!长生天派来的使者!救了轩辕警官…救了我的舌头…救了我的琴声…”他打了个酒嗝,突然压低声音,凑近何西门,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安达…我…我告诉你个秘密…在黑石坳…我背着轩辕警官逃出来的时候…在…在莫日根那个叛徒掉落的包袱里…我…我偷偷捡到了…半块…半块骨头…上面…上面刻着…一个眼睛…跟…跟狼神之眼…有点像…又…又不太一样…我怕…怕惹祸…就…就藏在我帐篷…最底下的皮褥子里了…”
半块骨头?刻着眼睛?何西门心头剧震!难道是…“死神的凝视”的另一部分信物?与“狼神之眼”有关?!
他不动声色地扶住摇摇晃晃的巴雅尔,将他送回毡房休息。看着巴雅尔沉沉睡去,鼾声如雷,何西门眼中精光闪烁。他悄然起身,走向巴雅尔睡觉的那张矮榻,掀开厚厚的皮褥子…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褥子底下那硬物的瞬间!
毡房外,轩辕晴休息的那个方向,突然传来一声短促而压抑的、充满了极度痛苦的闷哼!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何西门脸色骤变!瞬间放弃寻找,身形如电般冲出毡房!
篝火还在噼啪燃烧。只见轩辕晴不知何时竟挣扎着爬出了毡房,此刻正蜷缩在冰冷的草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腹部刚刚缝合的伤口,身体因剧痛而剧烈痉挛!她紧咬着下唇,鲜血从齿缝间渗出,额头上冷汗涔涔,那张英气冷艳的脸此刻因痛苦而扭曲,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格外脆弱!
“轩辕晴!”何西门冲到近前。
“药…药…”轩辕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涣散,充满了强忍的痛苦和一丝…绝望?“伤口…里面…有东西…在…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