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行仓库西墙上的弹孔渗出更多金色液体，在墙面上勾勒出的齿轮轮廓越来越清晰。那些弹孔边缘的砖石正在软化，像融化的蜡一样滴落，露出后面青铜材质的齿轮本体。林墨站在苏州河对岸，看到每个弹孔都在微微颤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铜虫在里面蠕动。随着齿轮轮廓的清晰，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金属腥味，像是新鲜铸造的铜器混合着血腥气。
河面突然结冰。不是普通的冰层，而是泛着金属光泽的青铜冰。冰面下能看到扭曲的人影在游动，他们的手指不断敲击冰层，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林墨的审判之翼微微颤动，羽毛尖端凝结出细小的铜锈。他伸手拂去，却发现那些铜锈已经渗入羽毛的纹理，形成诡异的铜钱纹路。
仓库墙面的齿轮转动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生锈的机械被强行启动。随着第一格转动完成，西墙上所有的弹孔同时喷出金色雾气。雾气中走出一个个半透明的人影，他们穿着破旧的国军制服，绑腿已经磨得发白，枪托上布满磕碰的痕迹。最前排的士兵腰间挂着水壶，壶身上\"八百壮士\"四个褪色红字正在重新变得鲜艳，像是被新鲜血液浸染过。
这些\"执念残影\"踏着整齐的步伐穿过苏州河。他们的脚踩在青铜冰面上，每一步都让冰层浮现血色裂纹。裂纹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冰面上形成一条血路。走在最前面的军官举起军刀，刀身上刻着的\"与阵地共存亡\"六个字突然发光，照亮了他半边腐烂的脸。所有士兵立即举枪瞄准，动作整齐得可怕，枪栓拉动的咔嗒声完全同步，像是同一个人在操作上百支步枪。
\"砰！\"第一声枪响划破夜空。子弹穿过林墨耳畔，带着尖啸击中身后路灯的金属杆。中弹处立即长出青铜锈迹，锈斑像活物一样迅速蔓延，几秒钟内就把整根灯杆变成了青铜柱。柱身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契约文字，与林墨胸口的铜钱烙印如出一辙。更可怕的是，灯柱顶端的路灯突然变形，灯罩扭曲成铜钟的形状，自动摇晃着发出报时的钟声。
更多的枪声响起。林墨展开审判之翼挡在身前，子弹打在羽毛上迸溅出金色的火花。他注意到每颗子弹都是铜制的，弹头上刻着微型铜钱图案。这些子弹击中物体后，会立即将其转化为青铜材质，就像在给整个世界\"镀铜\"。一辆停在路边的汽车被击中，车门上的烤漆瞬间剥落，露出下面的青铜材质。车窗玻璃变成铜网，轮胎硬化成铜圈，甚至连车内的真皮座椅都变成了青铜浮雕。
一个穿着时尚的年轻人惊慌失措地跑过街道，手里的奶茶杯掉在地上，珍珠奶茶溅在青铜冰面上，立刻凝固成铜绿色的胶状物。残影士兵立即调转枪口，子弹击中年轻人的后背。他的身体瞬间僵直，皮肤泛起金属光泽，最后变成一尊青铜雕像，脸上还凝固着惊恐的表情。雕像的胸口慢慢浮现出一枚铜钱烙印，与林墨身上的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雕像的手指还在微微颤动，似乎意识被困在了青铜躯壳里。
林墨冲向四行仓库。审判之翼扫过之处，青铜冰面纷纷碎裂。但那些碎片没有沉入河底，而是悬浮在空中，组成一道道屏障。每穿过一道屏障，林墨就感觉身体沉重一分，仿佛有看不见的铜汁正在渗入血管。他的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铜绿色的光晕，耳中回荡着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最可怕的是，他的记忆开始混乱，时不时闪过一些不属于他的片段——战壕里的血腥味，子弹呼啸而过的尖啸，还有临死前看到的最后一片天空。
仓库大门近在咫尺。墙上的齿轮已经转动了五格，只剩下最后一格就要完成一周。林墨看到齿轮中央的铜钱正在发光，铜眼里映出八百壮士死守仓库的场景。这些画面不断循环播放，每一次循环都让外面的残影士兵更加凝实。他们的军装上开始出现真实的弹孔和血迹，面容也逐渐清晰，露出或年轻或沧桑的脸。最前排的士兵甚至开始流汗，汗水顺着钢盔边缘滴落，在青铜冰面上腐蚀出细小的坑洞。
就在林墨即将触碰到齿轮的瞬间，整面西墙突然崩塌。砖石不是向外飞溅，而是向内坍缩，仿佛被某种力量吸入了墙后的虚空。烟尘中走出一个三米高的青铜巨人，它穿着将军制服，但制服已经和青铜身躯融为一体。胸前挂满的铜钱勋章上，每个铜钱中央都嵌着一张扭曲的人脸。巨人低头看向林墨，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枚旋转的铜钱。它张开嘴，露出的不是牙齿，而是一排小型青铜钟，每个钟摆都在以不同频率晃动，发出杂乱无章的报时声。
巨人举起右手，掌心裂开一个孔洞，露出里面的小型青铜钟。钟摆晃动时，林墨感到胸口烙印剧痛，低头发现铜钱纹路已经蔓延到锁骨位置。更可怕的是，审判之翼的羽毛开始变硬，正在逐渐金属化。每片羽毛的根部都渗出金色液体，滴落在地上形成微型铜钱。这些铜钱自动滚动，组成一个个小型阵法，不断抽取周围的时空能量。
仓库屋顶传来整齐的踏步声。林墨抬头，看到数十个残影士兵站在屋檐边缘。他们同时举起步枪，枪口对准下方的街道。子弹如雨点般落下，击中的汽车立即变成青铜雕塑，路灯化作铜柱，连柏油路面都泛起金属光泽。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被子弹擦过手臂，伤口处立刻泛起铜绿色，金属化顺着血管快速蔓延。她在完全变成青铜雕像前，用尽全力把孩子抛向安全区域，但孩子还在半空中就被另一发子弹击中，变成一尊小小的青铜像，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青铜巨人向前迈步。它每走一步，地面就多出一个铜钱形状的凹坑。凹坑里渗出金色液体，很快凝固成新的小型齿轮。这些齿轮自动转动，带动周围的物体加速金属化。整个街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青铜世界。路边的梧桐树叶片变成铜片，在风中叮当作响；商铺的玻璃橱窗变成铜网，展示的商品全部变成青铜制品；甚至连空气中的尘埃都在金属化，形成细小的铜粉悬浮在月光下。
林墨的右手已经部分金属化。他尝试用左手触碰审判之翼，羽毛却像刀片般锋利，轻易划破手指。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金色的液体。这些金液滴落在青铜地面上，立即被吸收，成为齿轮运转的养料。更糟的是，金属化正在向手臂蔓延，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地变成铜绿色，像是被注入了熔化的铜汁。
巨人胸前的铜钱勋章突然全部飞起，在空中组成一个圆圈。圆圈中央浮现出八百壮士集体跳楼的场景。画面中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穿过圆圈，落到现实世界，变成新的残影士兵。他们的身体比之前的更加凝实，军装上甚至能看到血迹和弹孔。有几个士兵落地时还保持着死前的惨状：头颅破碎，胸腹被弹片撕裂，但他们依然机械地端起枪，拖着残缺的身体加入围攻的行列。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新出现的残影开始有意识地围捕现代人。他们不再随意开枪，而是像赶羊一样把路人驱赶到特定位置。每个被抓的人都被迫跪在地上，额头贴着铜钱图案的地砖。地砖吸收人体热量后，上面的铜钱纹路开始发光。被吸收的人会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金光注入齿轮。随着吸收的人数增加，齿轮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发出的声音也从咔嗒声变成了类似人类惨叫的尖啸。
林墨看到四行仓库的齿轮只剩下最后一个小格就要完成转动。他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全力冲向齿轮。审判之翼虽然部分金属化，但还能勉强飞行。就在他即将碰到齿轮的前一刻，青铜巨人突然挥拳，将他重重击落。那一拳带着呼啸的风声，拳锋上布满细小的铜刺，击中林墨胸口时发出金属碰撞的巨响。
林墨摔在一堆青铜雕像中间。这些雕像都是被转化的路人，他们保持着生前的姿势，脸上凝固着惊恐的表情。更可怕的是，雕像群正在缓慢移动，像是有生命般向林墨靠拢。他们的手指已经变成铜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有几个雕像的嘴巴还在机械地开合，似乎想要发出警告或求救，但只能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
齿轮转动的咔嗒声越来越响。林墨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自己的左腿也开始金属化。审判之翼变得无比沉重，几乎无法展开。青铜巨人迈着沉重的步伐走来，每走一步都让地面震颤。它举起青铜钟，准备给林墨最后一击。钟摆晃动的轨迹形成一个完美的铜钱图案，在空中留下金色的残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四行仓库的屋顶突然亮起火光。一个穿着现代军装的身影站在火光中，手持燃烧瓶。他用力将燃烧瓶扔向青铜巨人，火焰在巨人胸口炸开。令人惊讶的是，这些火焰竟然是金色的，烧得巨人胸前的铜钱勋章纷纷熔化。勋章上的人脸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黑烟消散在夜空中。
林墨认出了那个人——是他在第二卷中救过的特种兵王刚。王刚的右臂已经完全金属化，但他用左手不断投掷燃烧瓶。每个燃烧瓶都在空中划出金色轨迹，落地后形成一片火墙，暂时阻挡了残影士兵的前进。他的脸上布满汗水，嘴角渗出血丝，显然已经到达极限，但眼神依然坚定。
借着这个机会，林墨用尽全力扑向齿轮。他的金属化右手直接插入齿轮中央的铜钱眼中。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仿佛整条手臂被扔进熔炉。但齿轮的转动终于停止了。铜钱眼开始渗出黑色液体，这些液体所到之处，青铜开始褪色，逐渐恢复成原本的材质。先是林墨的右手恢复正常，然后是审判之翼的羽毛，最后是周围被金属化的物体。
青铜巨人发出凄厉的嚎叫，身体出现无数裂纹。它拼命挥舞青铜钟想要反击，但钟体已经布满裂痕。随着一声脆响，青铜钟彻底碎裂，巨人随之崩塌，化为一堆青铜碎片。碎片上的铜钱纹路迅速褪色，最后变成普通铜锈。那些被困在雕像里的人纷纷苏醒，茫然地环顾四周，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残影士兵们停下脚步。他们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是褪色的老照片。最前排的军官转向四行仓库，举起军刀行了个军礼，然后和其他士兵一起化作金色光点消散在夜空中。只有那枚刻着\"八百壮士\"的水壶留了下来，当啷一声掉在正在恢复常态的路面上。水壶表面的血迹渐渐消失，露出原本的军绿色。
王刚从屋顶跳下，金属化的右臂已经恢复正常，但手腕上多了一圈铜钱纹身。他捡起水壶递给林墨：\"我在执行巡逻任务时看到这里发光，就赶过来了。\"水壶在他手中突然变成一枚铜钱，铜眼里映出下一处齿轮的位置——和平饭店的舞厅。铜钱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执念不灭，轮回不止\"。
林墨握紧铜钱，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时空能量。胸口的铜钱烙印停止了蔓延，但也没有消退。他知道这只是一场短暂的胜利，其他五个齿轮仍在运转。远处的和平饭店灯火通明，舞厅窗口能看到人影晃动，留声机的音乐声隐约可闻。那旋律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在时间的长河中来回飘荡。
月光下，四行仓库墙上的齿轮已经变成普通的弹孔。但林墨知道，这只是表象。时空的裂痕已经产生，更大的危机正在逼近。审判之翼的羽毛恢复了柔软，但每片羽毛根部都多了一个微小的铜钱印记，提醒着他与仪式的联系越来越深。他抬头看向夜空，发现月亮周围出现了一圈铜绿色的光晕，像是某种巨大的齿轮正在天穹之上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