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手指刚触及青铜杖,一股刺骨的寒意便顺着指尖窜上脊背。杖身突然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纹,如同干涸河床的龟裂。那些裂纹中渗出滚烫的铜汁,泛着诡异的青光,像活物般顺着他的手臂蜿蜒而上。铜汁所过之处,皮肤立刻泛起青铜色的金属光泽,毛孔中渗出细密的血珠,在接触到铜汁的瞬间化作青烟。
\"呃啊——\"林墨痛苦地弓起身子,右臂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他能清晰地听见体内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齿轮正在血肉中啮合。那颗残缺的心脏碎片在右臂深处生根发芽,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机械运转的咔嗒声,将他的血肉一点点转化为某种非人存在。
右臂的皮肤下鼓起扭曲的血管,每一条都泛着病态的青铜光泽,在皮下勾勒出诡异的纹路。掌心中央裂开一道十字形的伤口,却没有流出一滴鲜血,反而从伤口中钻出七根带刺的青铜藤蔓。这些藤蔓如同毒蛇般交织缠绕,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最终凝固成一杆三尺长的荆棘圣枪。枪尖不断滴落着泛着荧光的液体,每一滴落在地面都会映出一段模糊的记忆碎片——有欢笑,有泪水,更多的是那些被刻意遗忘的阴暗时刻。
老年的林墨退后两步,空洞的右眼窝里突然爬出一只青铜甲虫。甲虫的翅膀上刻满细小的契约文字,振翅时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它飞向荆棘圣枪,在枪柄上刻下第一道记忆刻痕——那是林墨七岁时偷吃供果的画面,连当时手指上沾着的香灰都清晰可见。枪身随之亮起幽暗的青光,仿佛在消化这段微不足道的罪孽,枪尖的荆棘纹路微微舒张,像是在品尝味道。
\"试试看。\"老者沙哑地催促,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某种诡异的回响。林墨下意识地握紧圣枪,枪尖突然自动转向契约塔的废墟方向。一段被刻意遗忘的记忆从脑海深处被强行抽离——十二岁那年,他因为贪玩错过了祖父的寿辰,回家时只看到老人独自坐在冷掉的寿面前的背影。这段记忆化作一道青光注入枪身,枪尖立刻迸发出荆棘状的能量束,将废墟中的半截塔柱绞成漫天飞舞的青铜碎片。
代价立刻显现。林墨右眼的视野里,关于那天的画面永远变成了空白,就像被人用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枪柄上的刻痕却加深了一分,荆棘纹路间渗出细密的血珠。那些血珠滚落地面,竟长出细小的青铜幼苗,转眼间开花结果,结出的果实是缩小版的记忆场景,在风中轻轻摇晃,果实表面还能看见当年祖父落寞的表情。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无数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从裂缝中爬出数十具青铜傀儡,它们胸口都嵌着往生会的契约碎片,关节处缠绕着红线,动作僵硬却目标明确地向林墨扑来。荆棘圣枪仿佛嗅到猎物般兴奋震颤,枪尖自动锁定最前排傀儡的心脏位置,那里的契约碎片正泛着血光。
林墨挥枪刺出,枪身贪婪地抽取着他的记忆——第一次撒谎时手心的冷汗,第一次见死不救时别过脸的瞬间,第一次心生恶念时喉咙里的灼热感......每段记忆被抽离,就有一具傀儡轰然倒地,胸口的契约碎片化为灰烬。但每失去一段记忆,他的右眼就更模糊一分,仿佛生命正在被一点点肢解,灵魂被撕成碎片。
当最后一具傀儡倒下时,荆棘圣枪已经长满锋利的倒刺。枪柄上密密麻麻的刻痕组成了一幅完整的罪孽图谱,而林墨右眼的视野里只剩下大片灰白的噪点。老者弯腰捡起一枚傀儡的碎片,上面映出林墨逐渐空洞的眼神,瞳孔中的光芒正在一点点熄灭。
\"记住,\"老者将碎片按进林墨的右臂,皮肤下立刻凸起契约文字的痕迹,那些文字像蚂蚁般在皮下蠕动,\"每次开枪,打的都是过去的自己。\"话音未落,荆棘圣枪突然剧烈扭曲变形,枪尖裂开成三瓣,露出里面跳动的记忆核心——那分明是颗缩小版的心脏,表面布满了契约的纹路。
远处传来饕餮的咆哮声,天空再次降下血雨。林墨握紧进化后的武器,枪身上的荆棘突然活了过来,如蛇般缠绕住他的右臂。每一根刺都深深扎进血肉,开始主动汲取更深层的记忆——那些被刻意封存在心底最黑暗角落的往事。父亲醉酒后的拳头,母亲临终时未能说出口的遗言,还有那个被他亲手埋葬的秘密......
在撕心裂肺的剧痛中,林墨看见枪尖浮现出祖父坠机前的最后影像。老人嘴唇蠕动,说的却不是遗言,而是一串往生会的超度经文。这段记忆被圣枪抽取的瞬间,整杆枪迸发出刺目的青光,枪身自动延展成七尺长的巨镰,镰刃上浮现出三十七个航班编号,每一个数字都在滴血。
老者露出满意的笑容,身影渐渐淡去,就像被风吹散的沙画。林墨的右臂已经完全青铜化,皮肤下可见流动的契约密文,那些文字随着脉搏忽明忽暗。他举起进化完成的荆棘圣镰,刃面映出自己半人半机械的可怖倒影——左眼是审判之眼,右臂是吞噬记忆的武器,而代价是正在消失的\"人性\"。右眼的视野已经模糊到只能看见轮廓,左眼却将每个人的罪孽看得一清二楚,这种割裂感让他几欲呕吐。
最后一滴血雨落下,在青铜地面上溅起涟漪。涟漪中浮现出掌柜阴鸷的笑脸,他正将一张写满名字的黄纸,投入燃烧的往生井。纸灰飘散处,林墨看见自己的名字正在契约上缓缓浮现......
林墨尝试着挥动荆棘圣镰,镰刃划过空气时发出凄厉的尖啸。每一次挥舞,都会从记忆中抽取相应的片段作为弹药。当他回忆起第一次偷窃时的场景,镰刃立刻覆盖上一层幽蓝的火焰;当他想起曾经说过的谎言,镰刃上便长出细密的尖刺。但每一次使用,右眼的视野就变得更加模糊,仿佛生命正在被武器一点点蚕食。
在青铜世界的边缘,林墨发现了一面残破的镜子。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个被锁链束缚的灵魂——那是被武器吞噬的那部分自我,正在镜中世界痛苦挣扎。每一次使用荆棘圣镰,镜中的灵魂就会被锁链缠绕得更紧,而现实中的林墨则变得更加冷酷。
当林墨试图回忆母亲的面容时,发现那段记忆已经被武器吞噬殆尽。愤怒之下,他将圣镰刺入地面,却意外触发了更深层的记忆——祖父曾经说过,这把武器的真名是\"往生之镰\",是往生会用来收割罪孽的工具。而它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使用得越多,使用者就越会变成武器的傀儡。
天空中的血云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束阳光照射在荆棘圣镰上。镰刃上的三十七个航班编号突然开始发光,组成了一个熟悉的图案——正是当年祖父坠机时,黑匣子最后记录下的飞行轨迹。这个发现让林墨浑身冰冷,他突然意识到,这把武器很可能就是用那架失事航班的残骸打造的。
在阳光的照射下,荆棘圣镰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镰柄上的记忆刻痕一个个亮起,被吞噬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林墨的脑海。那些痛苦的、欢笑的、阴暗的、光明的记忆碎片交织在一起,在他的意识海中掀起惊涛骇浪。右眼的视力开始恢复,但看到的却是更加可怕的景象——每个人的头顶都漂浮着罪孽的重量,而最沉重的,正压在他自己的头上。
林墨跪倒在地,荆棘圣镰脱手而出,插在不远处的地面上。镰刃上的航班编号一个个亮起,最终组成了一个完整的日期——正是当年空难发生的日子。这个发现让林墨如遭雷击,他突然明白了祖父临终前那句话的真正含义:\"能看穿罪孽的人,终将被罪孽灼瞎双眼......\"
当林墨再次抬头时,发现老者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只留下一根青铜杖插在地面上。杖身上刻着一行小字:\"审判他人易,审判自己难\"。这行字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血光,仿佛在诉说着某个永恒的真理。
林墨艰难地站起身,走向插在地上的荆棘圣镰。当他再次握住镰柄时,感受到的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触感,而是一种奇异的温度——像是活物的脉搏,又像是某种等待觉醒的力量。这一次,他决定不再用记忆作为弹药,而是尝试着将自己的意志注入武器。
令人惊讶的是,荆棘圣镰竟然开始回应他的意志。镰刃上的倒刺缓缓收回,枪身的青铜光泽逐渐褪去,显露出下面暗红色的木质纹理。那些被吞噬的记忆开始一点点回流,右眼的视力也逐渐恢复。但林墨知道,这种状态只是暂时的——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