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门无声滑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血腥味与铜锈味的冷风扑面而来。赵上校眯起眼睛,看到半球形的金属大厅里,十二名玄甲营工程师正围着一台三层楼高的古怪仪器忙碌。那东西像是由无数黄铜齿轮与玻璃管拼接成的怪物,中央悬浮着三枚滴血的水晶指针,每根指针末端都连着细如发丝的红线,延伸向大厅各个角落。
\"7.8个痛量单位!超标了!\"戴着单镜片的工程师大喊,手里钢笔在牛皮本上划出深痕。他身旁的助手立刻扳动某个闸刀,齿轮咬合声顿时尖锐如枭鸣。赵上校这才注意到,自己左肩的伤口正随着指针颤动渗出鲜血,血珠离体后竟化作细线飘向仪器。
林墨踉跄着跨过门槛,最右侧的指针直接打到了表盘尽头。玻璃罩\"啪\"地裂开蛛网纹路,里面封存的灰绿色雾气渗出来,在大厅地面形成细小的触须。工程师们却露出狂喜的表情,有人甚至跪下来用试管收集那些雾气。
\"这是用技术组长留下的图纸造的。\"独臂工程师老周用铁钩敲了敲仪器底座。齿轮组发出痛苦的呻吟,某个透明容器里突然浮现出半张人脸——正是技术组长鸽化前的最后影像。老周掀起衣襟,露出胸口缝合的伤口,皮肤下隐约可见发光的刻痕:\"那疯子把泣血鸽的奥秘,刻在了自己的肋骨上。\"
赵上校走近核心部件,发现青铜钥匙残骸被嵌在某种生物组织里。那团暗红色的肉块缓慢蠕动,表面布满神经状的金属丝,正是从林墨骨刃上剥离的材质。每当新的血液通过地板铜线流入,肉块就收缩一下,挤出几滴混着金丝的黏液。
\"痛觉是驱动圣痕的燃料。\"老周突然抓住赵上校的手按在仪器表面。铜板下的齿轮疯狂旋转,赵上校眼前闪过无数战场惨象——被炸断腿的士兵、焚烧的村庄、堆积如山的尸体。这些画面化作实质的血丝,顺着他的指尖注入仪器。墙面上镶嵌的骨刃碎片同时亮起,将整个大厅照得幽绿。
林墨突然剧烈抽搐,左胸的金光与仪器产生剧烈共鸣。十二根玻璃管接连爆裂,里面的血水在空中凝聚成具象化的痛苦:有人形抱着炸开的头颅惨叫,有野兽啃咬自己长出骨刺的肢体,有幽影在永不熄灭的绿火中翻滚。这些幻象扑向工程师们,却在接触瞬间被他们胸口的刻痕吸收。
\"有效负荷转移!\"独眼工程师拍打着剧烈抖动的仪表。指针摆动间,林墨断臂处的灰绿色新芽已长到三寸长,顶端开始分叉成手指形状。老周抡起铁锤砸向主齿轮,火星溅到血晶指针上,那些痛苦幻象立刻发出哀嚎,被无形之力拉回玻璃管重组。
赵上校的军刀在鞘中震颤不已。抽出来时,他发现刀刃上爬满了细密刻痕,与工程师们胸口的纹路一模一样。当刀尖无意指向仪器,刀身突然浮现血色刻度,最上方显示着\"累计承受:23.7痛量单位\"。某个年轻工程师好奇凑近,军刀突然射出一道红光,将他胸前的刻痕生生扯下一块。
大厅骤然暗了下来。所有光源都收缩到中央仪器周围,形成一道旋转的光幕。光幕中浮现出技术组长半人半鸽的残影,他的鸟喙开合间吐出模糊音节:\"...阈值为37...超过会融化...\"工程师们立刻调整齿轮转速,将林墨的痛觉读数死死压在36.9的位置。但仪器底部的肉块开始膨胀,表面鼓起无数水泡。
地面突然震动,镶嵌的铜线一根根崩断。赵上校的军刀变得滚烫,刀柄裂开露出里面的微型结构——竟是袖珍版的痛觉刻度仪。当他将刀尖对准老周,对方立刻跪地呕吐,吐出的秽物里混着碎牙和血块。而赵上校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却传来久违的舒缓凉意。
\"别乱指!\"老周扑来压住军刀,他的右臂突然扭曲成诡异角度,皮肤下浮现出赵上校曾有过的所有伤疤。仪器上的指针分裂成两半,中间连着血丝般的红光。其他工程师见状,纷纷撕开上衣露出胸膛——每个人的刻痕都在蠕动,像活虫般朝中央仪器爬行。
林墨突然站直身体,新生的灰绿色手臂猛地插入仪器核心。星座符文顺着他的血管蔓延,在皮肤表面形成完整的星图。工程师们同时发出非人惨叫,他们胸口的刻痕挣脱皮肉,带着血丝飞向林墨。老周用铁钳夹住自己胸口的皮肉,硬生生把要逃走的刻痕扯了回来,伤口处露出森森肋骨。
\"37!突破阈值了!\"某个工程师的尖叫淹没在齿轮爆裂声中。林墨全身的星图骤然亮到极致,新生的手臂瞬间崩解成灰雾。但仪器中央的青铜钥匙终于显现真容——那根本不是钥匙,而是一截人类指骨,表面刻着的也不是星座,是十二幅古代酷刑简笔画:炮烙、腰斩、梳洗...
赵上校的军刀突然脱手飞出,刀尖精准刺入指骨上的\"凌迟\"图案。整个大厅的铜线全部浮到空中,交织成巨大的神经网络。每个人的痛觉被量化成光点,在网中奔流汇聚。年轻工程师最先支撑不住,他的刻痕完全离体,整个人像被抽空的皮囊般塌陷下去。
血河在网中成形时,墙上的骨刃碎片开始共鸣。赵上校看到无数记忆碎片在血浪中沉浮:技术组长在棺材旁递出残臂、泣血鸽炸开的血羽、林墨骨刃断裂的瞬间。这些画面被血河冲刷到仪器核心,浇灌在那截酷刑指骨上。指骨突然生长出血肉,变成一只完整的手,死死攥住了军刀。
通道尽头的星图门轰然洞开,血河奔腾而入。门后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有什么东西正从深渊中爬上来。林墨左胸的金光突然熄灭,他的瞳孔完全变成了灰绿色,新生的手臂再次成形——这次是纯粹的青铜材质,表面刻满正在跳动的数字。
老周吐着血沫爬向仪器残骸,从齿轮间扯出半张图纸。羊皮纸上,技术组长用血画着最后的算式:痛苦总量守恒定律。公式下方的批注已经模糊,只能辨认出几个字:\"...转移给...它们...\"
当第一根青铜锁链从星图门内甩出时,整个大厅的痛觉计量器同时归零。赵上校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所有旧伤都消失了。但当他看向自己的手臂,皮肤下正有灰绿色的数字在跳动,就像某种倒计时。林墨的新手臂突然指向某个方向——那里躺着年轻工程师干瘪的尸体,胸口刻痕的位置,正缓缓浮现出一个血红的\"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