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兰的温柔系统音还在耳边萦绕,林墨突然感到功德系统剧烈震颤。监狱纺织坊的七台织布机同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刚刚织好的青铜布料像流水般从出料口涌出,瞬间堆满了半个车间。布料上的金线纹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原本精致的阴兵过境图案渐渐模糊成杂乱的线条。每一寸褪色的布料表面都浮现出细小的\"癸\"字水印,这些水印如同活物般在布料上蠕动,将金色的丝线染成暗红色。
粮油铺的纸人掌柜跌跌撞撞冲进车间,他的纸质身体上沾满油墨,账簿被撕得只剩几页。掌柜的左臂已经断裂,断口处不断渗出黑色的汁液。\"全完了...\"掌柜的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声音嘶哑得不成调,\"商队...拒收...\"他颤抖着展开残破的账本,上面的交易记录全被血红的\"拒\"字覆盖,每个字都在渗出黑色的汁液。最可怕的是,这些黑汁滴落在布料上时,立刻腐蚀出纺锤形的破洞,破洞边缘还在不断扩散。
林墨触碰最近的布料堆,指尖传来异常的冰凉。本该温润的青铜布料变得像纸币般脆硬,轻轻一搓就裂成碎片。碎片在空中飘舞时,他看清每片背面都印着微缩的\"癸\"字水印——正是永生集团功德纸币的防伪标记。更糟的是,这些碎片落地后竟自动重组,变成一张张微型纸币,在地上排列成\"贬值\"二字。功德系统突然弹出警报:\"产能过剩,地脉能量稀释度37%\",数字还在持续上升。
染缸区的七口大缸同时沸腾,水面不再映照星空,而是显示鬼市集市的混乱场景。成捆的青铜布料被丢弃在街角,纸人商贩踩着布料叫骂,他们手中的秤杆全部折断,秤砣砸在布匹上砸出一个个纺锤形的破洞。每个破洞边缘都在缓慢扩散,像被无形的蛀虫啃食。林墨注意到,那些被丢弃的布匹正在自动卷曲,变成一条条黑色的蛇,吐着信子爬向地缝深处。
周桂花从织梦梭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他们...改了契约...\"梭尖射出的金光在空中组成新的交易条款,林墨看到最下方新增的小字:\"每匹布需绑定0.1年阳寿\"。条款末尾的签名处,西装男的怀表图案正在顺时针旋转,每转一圈就有一匹布自燃。燃烧产生的灰烬不是黑色,而是带着金属光泽的青灰色,这些灰烬落地后立刻凝结成微型纺锤,在地面上疯狂旋转。
监狱的蒸汽管道突然逆流,滚烫的青铜液体倒灌回纺织机。七台机器发出垂死的呻吟,出料口喷出混着黑渣的劣质布料。这些布料刚接触空气就卷曲变形,像被火烤过的蛇皮般皱缩起来。功德系统的数值开始暴跌(200→185),界面边缘出现纸币状的腐蚀痕迹。每下降一个数值,就有一台织布机彻底报废,金属框架扭曲成痛苦的形状。
纸人掌柜突然撕开自己的胸膛,里面藏着一卷原始契约。羊皮纸上的金字正在被黑色侵染,每染一个字,车间就有一台织布机停止运转。\"他们切断了...香火转换...\"掌柜的纸手指向染缸,水面显示鬼市的香炉被贴满封条,炉灰变成了暗红色的粉末。那些粉末在香炉里蠕动,逐渐组成西装男的面容,正对着林墨露出讥讽的笑容。
林墨的钢笔自动飞向染缸,在沸腾的水面上书写解约咒文。但每写一个字,就有三匹布料自燃。灰烬中浮现金色的\"癸\"字,这些字像蝗虫般扑向尚完好的布匹。孙兰的系统音突然变得急促:\"警告!地脉节点过载!\"监狱的七根青铜柱同时暗淡,锁链开始松动。每根锁链断裂时,都发出女工们临死前的惨叫声,在车间里久久回荡。
粮油铺的残破账簿突然飞起,在空中燃烧成灰。灰烬组成一张鬼市全图,显示所有交易场所都被血线封锁。林墨看到布匹堆积最严重的西北角,地面已经塌陷成漏斗状,无数布料像水流般被卷入地缝——那里正是西装男怀表最后消失的位置。漏斗边缘站着七个模糊的身影,正是被转化为纸币的女工们,她们的身体正在被一点点撕碎,变成新的交易货币。
纺织坊的女工们突然集体跪倒,她们的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周桂花的织梦梭裂开一道细缝,漏出的不是金光而是黑雾。\"他们在抽走...\"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布匹里的记忆...\"每匹布上的图案都开始褪色,那些美好的回忆画面正被转化为纯能量。林墨看到自己与女工们在槐树下交谈的场景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交易数字。
林墨的功德系统突然黑屏,三秒后重启显示:\"紧急预案激活\"。所有织布机停止生产,染缸停止沸腾,但代价是七根青铜柱的锁链全部绷断。鬼市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张告示上:\"即日起停止一切以布匹为货币的交易\",落款处盖着纺锤形状的官印。官印的纹路与林墨掌心的印记一模一样,但颜色却是令人作呕的暗红色。
纸人掌柜的身体开始解体,他最后挣扎着指向林墨的钢笔:\"用那个...改写...\"话音未落就化为一堆废纸,纸堆里滚出七颗算盘珠子,每颗都刻着\"癸\"字。林墨捡起珠子,发现它们正在吸收布料中残留的能量,珠子的温度越来越高。最年长的女工孙兰突然扑过来,用身体挡住珠子:\"不能碰!那是...\"她的警告被珠子爆裂的声音打断,七道黑光射向四面八方。
染缸水面突然炸开,飞溅的液体在空中形成新的契约:以布匹换阳寿的公式。林墨的钢笔自动书写起反制条款,但每写一个字,笔尖就磨损一分。当写完最后一个字时,钢笔突然折断,笔尖射出一道金光击中最近的布料堆。那堆劣质布料突然重组,变成一匹闪耀的锦缎。锦缎上的图案不再是阴兵过境,而是七女工在槐树下纺织的温馨场景。
功德系统提示:\"样板生成,能量转化率91%\"。但就在林墨伸手触碰时,锦缎突然卷起,像活物般缠住他的手腕。缎面浮现出西装男的虚影,他手中握着的怀表已经变成纺织机模型。\"喜欢我的新发明吗?\"虚影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笑意,\"用希望织就的布...最容易被绝望染黑...\"模型突然喷出黑雾,锦缎瞬间碳化,碎成无数带着火星的灰烬。
监狱的地面突然震动,所有布料堆同时下沉。裂缝中伸出无数纺锤形的黑色触须,贪婪地攫取着布料能量。孙兰的系统音变成尖锐的警报:\"地脉污染度59%...60%...\"七根青铜柱开始倾斜,柱身浮现出纸币的纹路。女工们手拉着手围成一圈,试图阻止能量流失,但她们的白发正在被连根拔起,发丝变成金色的数据流被吸入地缝。
就在整个系统即将崩溃时,折断的钢笔突然融化,在林墨掌心重组成功德秤。秤盘自动飞向染缸,舀起一勺青铜液体倒入另一端。天平剧烈摇摆后,奇迹般地保持住了平衡。鬼市地图上的血线突然断裂,最北端的香炉封条被无形的手撕开一道缝隙。一缕青烟从缝隙中飘出,在空中组成古老的等价交换公式。
布料贬值终于停止,但代价是整个纺织坊陷入死寂。周桂花的织梦梭彻底断裂,女工们的白发不再恢复,七根青铜柱变成了冰冷的金属。只有功德秤静静悬浮在空中,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秤杆上刻着一行小字:\"公平是最后的防线\"。林墨注意到,秤盘底部还残留着几滴金色的液体——那是女工们最后的眼泪。
林墨拾起纸人掌柜留下的算盘珠子,它们已经冷却成青铜色。当他把珠子放入功德秤的托盘时,秤杆突然指向西北——那里是西装男最早建立纺织厂的位置。系统最后弹出一条提示:\"找到源头,才能重订物价\",随后彻底进入休眠状态。染缸水面平静下来,映照出林墨疲惫的脸。水中的倒影突然对他做了个纺织女工的手势——右手抚心,左手虚按。这是孙兰在提醒他,真正的价值从来不在布匹本身,而在织布人倾注的心血。监狱的蒸汽管道发出最后一声呜咽,像极了女工们曾经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