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镇北侯府张灯结彩,朱漆大门洞开,八盏硕大的红灯笼高悬门楣。
门前车马喧嚣,华盖如云,身着锦衣的仆役穿梭不息,将一位位气度非凡的宾客引入府内。
整个府邸弥漫着喜庆与奢华的气息。
镇北侯萧长风为幼子萧天赐即将前往真武学院而大摆宴席,玄胤王朝的顶级权贵,世家门阀几乎尽数到场。
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恭贺之声此起彼伏。
萧凌云谢绝了所有翰林院学子想要陪同的请求,孤身一人,只怀揣着一份薄薄的卷宗,停在了镇北侯府那巍峨高耸,象征着无上权势的大门前。
抬眼望去,那对冰冷的青铜门环上凝着薄薄寒霜。
“镇北侯府”四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像四道生锈的锁链,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狠狠砸进他的瞳孔。
出狱的那天,他也是站在这道门前,拖着被九幽寒火灼烧得几近崩溃的身躯,满心期待着家人的温暖,以为苦难终于到头。
那时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迎接他的不是嘘寒问暖,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而是父亲萧长风那毫不留情,带着厌恶的冰冷耳光!
是母亲南宫芸那躲闪回避,充满复杂与算计的眼神!
是弟弟萧天赐那毫不掩饰,得意洋洋的冷笑!
更想不到,仅仅一夜之后,为了那所谓的“武神血”,他们竟能如此心狠手辣,将他这个亲生骨肉绑上冰冷的玉石床,像对待牲畜一样,活生生剜去心脏!
那撕心裂肺的剧痛,那深入骨髓的背叛与绝望……
指尖下意识地抚过胸口,那里早已没有了当初血肉模糊的伤口。
但混沌气息的每一次翻涌,都如同无声的烙印,时刻提醒着他那段不堪回首,锥心刺骨的往事!
恍惚间,萧凌云似乎又闻到了那间密室里浓重的血腥味,以及感受到了那把特制尖刀刺入心脏时,冰冷而缓慢的切割感……
听到了母亲南宫芸那带着虚假哭腔的恶毒诅咒——“孩子你坚持住,再忍忍,为了天赐,为了萧家”……
萧凌云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恨意与冰冷的回忆强行压下。
如今的他,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被家族抛弃的罪奴!
他,萧凌云,是堂堂翰林院首席,是受天地文脉认可,引动圣人异象的未来儒道巨擘!
他摸了摸袖中那方温润却蕴含着浩瀚力量的儒家大印,感受着其中源源不断,与万民之念隐隐相连的文运之力,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力量从心底升起。
镇北侯府,我回来了!
这次,我要你们好好看看,你们亲手舍弃,亲手毁灭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萧凌云抬步上前,左脚刚刚沉稳地跨过那道曾将他拒之门外的门槛,立刻便被两名孔武有力,眼神精悍的守门护卫伸手拦了下来。
其中一人面无表情,声音刻板:
“止步,请出示请柬。今日乃镇北侯府小侯爷升学盛宴,若无请柬,任何人不得入内。”
语气虽然还算客气,但那姿态却带着侯府护卫特有的倨傲。
萧凌云抬眸,目光平静如水,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落在那护卫脸上:
“翰林院首席,萧凌云!今日特备厚礼,前来恭贺小侯爷升学之喜。怎么,你要拦我不成?!”
护卫闻言,瞳孔猛地一缩,身体猛然一颤。
翰林院首席萧凌云!
登龙大考文武双魁首!
带人直闯将军府,当众斩杀百夫长韩天霸,引动天地文运异象的狠人!
这些日子,皇城内外,这个名字早已如雷贯耳。
护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但想起镇北侯府森严的家规,尤其是小侯爷萧天赐对这位“长兄”的极度厌恶,护卫只能强压心中恐惧,硬着头皮,声音有些发紧地说道:
“萧……萧首席见谅!侯爷有令,今日盛宴,无请柬者一律不得入内……卑职职责所在,还请……请不要让卑职为难。”
他低着头,根本不敢直视萧凌云的眼睛。
萧凌云闻言,忽然轻笑一声,抬手看似随意地拍了拍那护卫的肩膀,同时身体微微前倾,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慢条斯理地说道:“看来,你已经把我忘了啊?!”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锥刺骨。
“当初我拖着半条命从死狱爬回来,站在这门口时,你不也是这般拦我的吗?”
“那时,你说了什么?哪来的乞丐,滚远点!别脏了侯府的门楣!”
护卫浑身如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纸。
萧凌云竟然还记得他……
巨大的恐惧瞬间笼罩了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首席饶命啊!是卑职有眼无珠!是卑职狗眼看人低!当初……当初也是奉命行事啊!求首席开恩!求首席开恩!不要斩我!”
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想起韩天霸的下场,吓得魂飞魄散。
萧凌云看着脚下护卫那惊恐万状,抖如筛糠的模样,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淡漠的轻笑。
他摇了摇头,不再看那护卫一眼,抬脚径直跨过对方匍匐在地的身体,如同跨过一段不堪的过往,大步流星地朝着侯府内院,那喧嚣与繁华的中心走去。
……
侯府内院,宴席正酣。
巨大的庭院中铺设着昂贵的猩红地毯,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觥筹交错,笑语喧哗。
无数身着华服的官员勋贵围坐在紫檀木雕花桌旁,满脸堆笑地向主位方向敬酒。
“小侯爷天赋异禀,根骨奇佳,此去真武学院,得名师指点,必定如虎添翼,前途无量啊!”一位兵部侍郎谄媚地举杯。
“正是正是!真武学院乃我朝武道圣地,小侯爷此去,他日学成归来,必是我玄胤王朝又一根柱国栋梁!届时,还望小侯爷多多提携我等啊!”另一位侯爵连忙附和。
萧天赐身着一袭名贵的月白云纹锦袍,腰间醒目地悬挂着真武学院那烫金的入学请柬,意气风发地接受着众人的奉承,脸上洋溢着充满得意与倨傲的笑容。
他正欲举杯回应,抬眸间,目光猛地定格在不远处那道孤傲的青衫身影上,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
“萧凌云,你……怎么来了?!”
萧天赐的好心情,在看见萧凌云的瞬间烟消云散,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敌意,仿佛看到什么脏东西闯入了他的盛宴。
这一声不高,却如同冷水泼入滚油。
内院中推杯换盏的喧闹戛然而止。
所有宾客,无论官职高低,爵位大小,纷纷停下动作,惊愕地转头看去。
只见萧凌云一身素净的青衫儒袍,身姿挺拔如松,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对着满座权贵,从容不迫地微微拱手,朗声道:“翰林院萧凌云,见过诸位大人。”
随即,他目光转向主位的萧天赐和旁边的萧长风,笑容不减,语气却带着一丝玩味:“怎么?今日镇北侯府高朋满座,难道唯独不欢迎我这个翰林院首席?”
“我可是听闻小侯爷即将远行,特意备了一份厚礼,前来恭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