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妖光泼洒,将破庙废墟染成一片凝固的血池。萧烬逆冲而上的身影,裹挟着撕裂夜空的幽蓝刀芒,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带着焚尽一切的惨烈与决绝!逆鳞刃的锋芒,直指蟠龙石柱顶端那狞笑的蛇面人!
“不知死活!”蛇面人幽绿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讥诮,手中盘蛇骨杖绿芒骤然大盛!杖顶那吞吐蛇信的惨白蛇头,仿佛活了过来,空洞的眼窝射出两道凝练如实质的、带着无尽怨毒与精神侵蚀的惨绿光束,如同两条择人而噬的毒蛟,狠狠撞向冲天而起的萧烬!
精神冲击!远比之前更加强大、更加凝聚!
与此同时,下方那如同黑色潮水般的蛇群,在骨杖的催动下,发出更加狂躁的嘶鸣,彻底放弃了其他目标,化作一股股致命的黑色激流,疯狂地噬向蜷缩在地、周身裂痕密布、淡金血液狂涌的洛桑!几条通体赤金、细如发丝、速度快到只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影的“噬心金线蛇”,更是如同淬毒的死亡之吻,精准地射向洛桑心口那滴缓缓渗出、散发着浓郁月华金芒的心头精血!
上下夹击!绝杀之局!
萧烬的眼中,倒映着上方射来的惨绿光束和下方洛桑濒死的危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脊椎深处,那熔岩般的烛龙之力被逼到了极致,在滔天恨意与守护执念的催化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皮肤下暗金色的流纹疯狂扭曲、暴凸,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脉络!虎口处的“九幽引”印记更是被这狂暴的力量彻底点燃,焦黑的蛇形纹路瞬间蔓延开来,爬满了他的整个右前臂,带来钻心蚀骨的阴寒剧痛,却也如同兴奋剂般刺激着力量极限爆发!
不能退!退一步,洛桑必死无疑!
“给我——破!!!”
一声穿金裂石、混合着龙吟与血泪的狂吼,从萧烬喉咙深处炸开!他竟完全无视了上方那足以冻结灵魂的惨绿光束!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愤怒与守护,尽数灌注于手中的逆鳞刃!
刀锋之上,幽蓝的寒芒瞬间被体内爆发的暗金熔岩点燃!化作一道前所未有的、缠绕着暗金流火与幽蓝冰屑的毁灭刀罡!刀罡不再是单纯的切割或冻结,而是带着一种撕裂空间、焚灭万物的恐怖威能,并非斩向蛇面人,而是——狠狠劈向下方的蛇潮!劈向洛桑身前那方寸之地!
**烬骨燃烽!**
这是他在绝境压迫下,烛龙之力与逆鳞刃的深海寂灭之意、以及胸中那焚城灭世之恨强行融合,迸发出的、超越自身极限的搏命一击!
轰——!!!
缠绕着暗金流火的幽蓝刀罡,如同天罚之鞭,狠狠抽打在洛桑身前的大地之上!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绝对的湮灭!
刀罡落点为中心,方圆数丈内的空间仿佛瞬间塌陷!空气被极致的高温与酷寒双重蹂躏,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扑在最前面的蛇群,无论是普通的磷点黑蛇,还是那几条快如闪电的噬心金线蛇,在接触到刀罡边缘的刹那,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无声无息地化作了最细微的、混合着冰晶与焦灰的尘埃!腥臭的蛇血瞬间被蒸发!
一个巨大的、边缘燃烧着暗金火焰、内部却覆盖着幽蓝坚冰的深坑,出现在洛桑身前!如同为她筑起了一道绝望与毁灭交织的叹息之墙!
这一刀,几乎抽干了萧烬体内所有的力量!强行融合两种狂暴力量的反噬瞬间袭来!他眼前一黑,喷出的鲜血不再是暗金流光,而是带着内脏碎块的暗红!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皮肤寸寸龟裂,血雾从毛孔中迸射而出!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半空中狠狠栽落!而上方那两道惨绿色的精神光束,已近在咫尺!
“哼!强弩之末!”蛇面人冷哼一声,骨杖绿芒再催!精神光束速度暴涨,势要将这顽抗的烛龙孽种彻底抹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再生!
被那毁灭刀罡隔绝在深坑之外的蛇潮,以及蛇面人催动的精神光束,似乎触动了某种更深层次的存在!
蜷缩在深坑边缘、浑身裂痕、淡金血液几乎流尽的洛桑,身体猛地剧烈一震!她胸前那枚布满裂纹的“阮”字玉玦,在血月之光的照耀下,在自身鲛皇精血即将彻底流失殆尽的刹那,在萧烬那不惜烬骨燃烽的守护刀意刺激下——
“啵!”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水泡破裂的脆响。
玉玦……碎了!
并非化为齑粉,而是碎裂成无数细小的、如同最纯净深海结晶般的碧绿色光点!这些光点并未消散,反而如同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瞬间没入洛桑胸前那道最深的、流淌着心头精血的裂痕之中!
嗡——!!!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古老、仿佛来自无尽深海最本源的力量,伴随着一声悠远而宏大的、如同洪荒巨鲸长鸣般的叹息,猛地从洛桑残破的躯体中爆发出来!
刹那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血月的光芒凝固在空中。
蛇面人狰狞的表情僵在脸上。
萧烬下坠的身影停滞在半空。
疯狂嘶鸣的蛇潮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唯有洛桑的身体,被一股纯粹到极致的、如同液态月华般的碧蓝色光芒彻底包裹!
她身体表面那恐怖的幽蓝光痕,在这股碧蓝色光芒的冲刷下,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愈合!汹涌外溢的淡金色血液倒流回体内!焦枯的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变得如同最上等的深海墨玉般光滑润泽,流淌着幽暗的光华!
更令人震撼的是,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开始浮现出细密、精致、如同活物般流转着水波的幽蓝色鳞片!鳞片边缘闪烁着淡淡的金色光晕,充满了神圣与威严的气息!她的手指变得更加修长,指尖萦绕的幽蓝锋芒内敛,化为一种更加深邃的力量波动。
最惊人的变化,是她的下半身!在碧蓝色光芒的包裹下,残破的衣裙瞬间化为飞灰,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修长、有力、覆盖着更加华丽幽蓝鳞片、闪烁着珍珠般光泽的……鱼尾虚影!虚影在血月下若隐若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深海威压!
鲛蜕!在生死边缘,在血月与玉玦本源的双重刺激下,在萧烬以命相搏的守护刀意催化下,洛桑体内潜藏的鲛皇血脉,终于完成了这惊险万分的蜕变!
碧蓝色的光芒猛地向内一收,尽数敛入洛桑体内!
时间恢复流动!
“不——!”蛇面人发出一声惊骇欲绝、带着无尽贪婪与恐惧的嘶吼!他看到了什么?一个完成鲛蜕、拥有完整鲛皇血脉的鲛人!这比暴走状态的精血珍贵何止万倍!但也意味着,他彻底失去了夺取的机会!完成蜕变的鲛皇,哪怕虚弱,也绝非他能轻易亵渎!
他眼中凶光爆闪,骨杖猛地指向刚刚完成蜕变、气息还未稳固的洛桑!杖顶蛇口大张,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惨绿毒芒,如同毒龙出洞,直射洛桑心口!他要趁她蜕变刚成、最虚弱的瞬间,强行夺取本源!
然而,他的动作还是慢了半拍!
或者说,他低估了完成鲛蜕后,鲛皇血脉对水的绝对掌控!
就在惨绿毒芒即将及体的瞬间,洛桑那双紧闭的金色竖瞳,猛地睁开!
瞳孔依旧是纯粹的金色,竖立如兽,但其中蕴含的,不再是狂暴与痛苦,而是一种深邃、冰冷、如同万载寒渊般的……神性威严!一种源自血脉本源的、对海洋万物的绝对主宰意志!
她甚至没有看那射来的毒芒一眼,只是极其自然地、如同呼吸般抬起了覆盖着幽蓝鳞片的手掌。
嗡!
她身下,那被萧烬刀罡轰出的、边缘燃烧着暗金火焰、内部覆盖着幽蓝坚冰的深坑中,所有的冰晶瞬间融化、沸腾!无数冰冷的水流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瞬间在她身前凝聚成一面流转着七彩光晕、如同最纯净琉璃般的巨大水镜!
噗!
惨绿色的毒芒狠狠撞在水镜之上!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如同泥牛入海般的闷响!毒芒被水镜瞬间吸收、分解、净化,消失得无影无踪!水镜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荡起!
“海魄…琉璃镜?!”蛇面人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恐惧!这是鲛皇血脉觉醒的标志性天赋!万法不侵,诸邪辟易!
一击无效,蛇面人再无半点战意!他猛地一跺脚,身下的蟠龙石柱顶端炸开一团浓密的、带着刺鼻腥臭的墨绿色毒雾!他枯瘦的身影瞬间融入毒雾,如同鬼魅般朝着山下密林飞遁!
“想走?”
一个冰冷、空灵、仿佛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声音,从洛桑口中响起。她的目光终于转向蛇面人逃遁的方向,金色的竖瞳中,只有一片漠然的杀意。
她覆盖着鳞片的手掌对着下方混乱的蛇群,虚虚一按。
“归寂。”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但那些被蛇面人遗弃、正疯狂躁动的黑色蛇群,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生命力,所有的动作瞬间凝固!紧接着,它们的身体如同风化的沙雕般,无声无息地瓦解、崩散,化为最细微的尘埃,融入夜风之中,连一丝腥臭都未曾留下!
做完这一切,洛桑看也不看那逃遁的墨绿毒雾,金色的竖瞳缓缓转向从半空栽落、重重摔在深坑边缘、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萧烬。
她的眼神依旧冰冷,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般的漠然。仿佛在看一个陌生的、卑微的凡物。她覆盖着幽蓝鳞片、指尖萦绕着水波光晕的手,缓缓抬起,对准了萧烬的眉心。
萧烬躺在冰冷的碎石中,视线模糊,全身如同被拆散了重组,剧痛和虚弱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看着眼前这完成蜕变、如同深海神只般的洛桑,看着她眼中那陌生的冰冷与杀意,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凉的苦涩。他耗尽一切,换来的,却是这样冰冷的注视吗?
也罢…至少…她活下来了…
他疲惫地闭上眼,等待着那终结的一指。
然而,预想中的死亡并未降临。
他感觉一只冰冷、覆盖着细腻鳞片的手,轻轻地、带着一种奇异的探究意味,拂过了他血肉模糊的右臂,拂过了那焦黑蔓延、如同活物般扭曲的“九幽引”印记。
一股清凉温润、如同月下潮汐般的力量,顺着那冰冷的指尖,缓缓注入他灼痛不堪的经脉。这股力量并不强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净化与抚慰之力,所过之处,狂暴的烛龙之力如同被安抚的烈马,渐渐平息,“九幽引”那疯狂侵蚀的阴寒怨力也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无声的尖啸,退缩回印记深处!
萧烬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双冰冷的金色竖瞳。但在这片冰冷的金色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挣扎、翻涌。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洛桑”的迷茫与痛苦,如同沉入深海的微光,艰难地穿透了那层神性的漠然。
她的指尖停留在“九幽引”印记上,微微颤抖着。覆盖着鳞片的脸颊上,那漠然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眉头紧紧蹙起,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混乱。
“萧…烬…”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穿越了无尽深海阻隔的声音,艰难地从她口中挤出。带着熟悉的音色,却又充满了无尽的茫然与挣扎。
“你…是谁…我…又是谁…”
话音未落,她眼中那艰难浮现的微弱清明瞬间被翻涌的金色神性淹没!冰冷的杀意再次凝聚!那只按在萧烬手臂上的手,指尖的水波光晕骤然变得锐利!
“呃!”萧烬闷哼一声,手臂传来被利刃切割般的剧痛!鳞片刮过皮肉,带起一串血珠!
但就在这剧痛袭来的瞬间,洛桑的身体猛地一晃!覆盖全身的华丽鳞片光泽瞬间黯淡下去!那条若隐若现的鱼尾虚影也如同泡沫般破碎消失!她眼中的金色竖瞳剧烈闪烁,最终缓缓褪去,变回了原本幽邃如海的深蓝色瞳孔,只是瞳孔深处依旧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金芒和巨大的疲惫。
“噗通!”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软地倒下,重重摔在萧烬身边,彻底昏死过去。覆盖身体的幽蓝鳞片如同潮水般迅速隐没回皮肤之下,只留下光滑细腻、如同最上等白瓷般的肌肤,以及胸口那一道虽然不再流血、却依旧狰狞的贯穿伤疤。
血月的光芒似乎也黯淡了几分,妖异的气氛渐渐消散。
萧烬躺在冰冷的地上,剧烈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感觉并不美好,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痛楚。他艰难地侧过头,看着身边昏迷不醒、气息却已趋于平稳的洛桑,看着她褪去鳞片后恢复如初、却依旧苍白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
鲛蜕成功了…她也回来了…只是,那冰冷的注视,那陌生的杀意…还有她最后那句充满茫然的问话…
他抬起剧痛的手臂,看着虎口处那焦黑的“九幽引”印记。印记依旧存在,但边缘蔓延的黑色蛛网纹路已经消失,阴冷的刺痛感也大大减弱。是洛桑最后注入的那股力量…暂时压制了它?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洛桑身侧不远处,那个被染血里衣包裹的布包——里面是他幼弟焦黑的骸骨。
月光(已恢复些许清冷)透过残破的庙顶,恰好洒落在布包上。
布包不知何时散开了一角,露出了里面那具蜷缩的焦黑婴骸。
而在婴骸那焦黑、细小的手骨旁,原本死死攥着的半卷验尸格目残页已经掉落。残页旁边,静静地躺着一块东西。
一块只有拇指大小、边缘同样焦黑、却依旧难掩其本质温润光泽的……玉质碎片!
碎片形状不规则,断裂面参差不齐,显然是从某件完整的玉器上崩裂下来的。焦黑的表面下,隐约透出内部极其繁复、古老、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的暗金色纹路!纹路的风格,与母亲温阮衣物上的烽燧金纹有几分相似,却更加恢弘、更加古老,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承载着山河气运的厚重与威严!
更让萧烬心脏骤停的是,在碎片焦黑的一角,极其艰难地辨认出半个被烧灼得模糊不清、却依旧透着凛然不可侵犯之意的篆体烙印——
**“受命于天”**!
后面似乎还有字,但被彻底烧毁,无法辨认。
“受命于天……”萧烬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一股比寒潭死水更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传国玉玺?!!
前朝覆灭时,传说中随末代帝王一同葬身火海、不知所踪的……传国玉玺的碎片?!
它…怎么会藏在幼弟的骸骨之中?!
母亲温阮…她的“前朝遗脉”之秘…难道指的不是普通宗室…而是…直系帝胄?!
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恐怖、足以颠覆整个大胤王朝的惊天秘密,如同冰山一角,在这血月褪去、废墟死寂的寒山破庙之中,伴随着幼弟焦黑的骸骨和半枚玉玺碎片,轰然撞入了萧烬的世界!
> (山风呜咽,吹散残留的血腥与毒雾。断塔残影在清冷的月光下如同沉默的墓碑。远处密林边缘,一滩墨绿色的毒血旁,蛇面人遗留的盘蛇骨杖斜插在地,杖顶的惨白蛇头骨眼眶中,两点幽绿的磷火缓缓熄灭。而更深的林间阴影里,一个身着暗金蟒纹劲装、脸上覆盖着半张狰狞修罗面具的高大身影,正静静矗立。面具下,一双冰冷如渊、仿佛蕴藏着尸山血海的眼睛,正透过重重林木,死死锁定着破庙中那两具昏迷的身影,以及……那半枚暴露在月光下的焦黑玉片。他手中,一枚刻着“昶”字的玄铁令牌,正散发着幽幽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