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然而外出执行任务的狂沙和阿罗西还未见回来,据点里的所有人心中都非常忐忑,毕竟这是嗜血队重整旗鼓后第一次对深渊队发起的主动攻势,倘若能获得胜利,那么对大家的士气还有以后的作战计划都会有很大的帮助。
可眼看着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边境处却依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好的,坏的,都没有……
白狼和风归早已从休息室里出来,他们虽然表面上在冷静地探讨着未来的作战部署,但我却依然能从他们游离的目光和心不在焉的语气中看出那一抹不安。
“还没有狂沙和阿罗西他们的消息吗?”白狼突然转过头来问道。
“没有。”我回答道。
“哦。”白狼淡淡地应了一声后便又转了回去,可没过一会儿他又情不自禁地把头偏了过来,在看了看外边逐渐昏暗的天色后缓缓说说道,“太阳下山之后如果还没有消息,你和黑檀就带人前去看看。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任何意外情况立马派人回来报告!”
“是。”我点了点头,便立马起身离开了核心据点,径直朝着黑檀所在的据点跑去。
太阳完全落山的前一秒,几乎已看不见它真实的身姿,唯有那红如枫叶的一抹在天际边化开,还仍然散发着最后的光和热……
我看着那将天边染得血红的霞光,心里却直犯嘀咕:按理说狂沙和阿罗西此时就算没有回来但也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根据白天的情报,边境处只是几个深渊队巡逻探查的小喽啰,根本不需要他们两支队伍的出动,倒是白狼为了寻求稳定和安全将他们一同派了出去。我倒是知道他怎么想的——狂沙性格激进,他希望阿罗西能够在关键时候拉他一把,避免他因为头脑发热而做出一些错误的决定。
可拥有着两名领队的队伍仅仅只是外出狩猎一支小部队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的心里不免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可出于理性,我却又不想错误地私自揣测实际的情况,便只能加快步子,用身体的动作来转移掉脑袋里的胡思乱想。
黑檀的据点离核心据点并不算远,由于他联络员身份的特殊性,所以白狼故意将他放在离自己较近的地方,也正因为如此,我到他这儿来也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黑檀看见我的到来倒是有些奇怪,我还未开口,他便疑惑地向我问道:“小七?你这时候来我这儿干嘛?”
“队长有命令……”我气喘吁吁地回答道。
“哦?出了什么事?”黑檀的眉头立马扬起,长期从事情报工作的他自然明白,此时白狼让我替代普通的传令队员前来,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了。
“狂沙和阿罗西他们还没回来,队长让我们在太阳落山之后带人前去边境查明情况。”
“什么?他们两个还没回来?”黑檀瞪大了震惊的双眼。
“嗯……”我有些凝重地点了点头,“按理说有两名领队参与的任务怎么着应该都很顺利才是,可没想到……似乎一开始就遇到了些挫折……”
黑檀没有再说话,只是开始在原地来回地踱步着。
“你也觉得不太对劲,是么?”他突然看向了我,那可怕的眼神看得我心中一颤。
“我只是觉得时间是有些过长了……”我尽可能不往那坏处去想,“按正常情况来说,他们早就应该回来复命了,可现在无论好坏,却连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回来……也许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小七,我看我们还是立刻动身比较好,不必再等到太阳完全落山了,你说呢?”黑檀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我明白他的意思,相较于任务的成功与否,他更在意狂沙他们的安危,更何况,提前出发并无任何不妥,我便立马点头应允了。
“所有人,立刻整队,出发!”
黑檀立即下令,据点之中的所有嗜血队员便迅速集结,似乎早已等待着这迟迟不来的消息一般。
“那我也回去叫上我的人……”
我刚准备转身,黑檀却及时地打断道:“不必了,我据点里所有人都出发,人数应该足够,到时候你带上一半前行,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
“好,那我们就出发吧。”
“出发!”黑檀高声下令,集结起来的队伍便立刻动身。
为了完全覆盖狂沙和阿罗西去与回的所有路线,我和黑檀将队伍分成了几部分向前搜寻。这些小队将每一条能前往目的地的路线都铺满,这样便不会错过任何一点细小的线索。
阳光在我们前行途中便已完全消逝,暗蓝色的天空如同一块巨大的幕布般,将下方忐忑不安的我们给笼罩在内。被未知的黑暗吞噬的我们,那本就战战兢兢的内心便更加敏感了。
“离他们那儿还有多远?”我从未去过边境,便开口向黑檀问道。
“没多久了,那处位置更加靠近我们的势力范围,实际上没有多远。”黑檀一边向前奔跑一边回答道。
“我们已经出发了这么长一段距离,却还没遇到他们归来的影子,虽然不想这样猜测,但我感觉他们可能是真的出事了……”我思索再三,却还是选择向黑檀点明了这一点。
我知道,自从湖泽死后,黑檀一直将悲痛和仇恨压抑在心底,只是为了身上的责任和大局才没能将其发泄出来。他是一个非常看重队友和同伴的人,相较于白狼所在意的嗜血队的目标,他更重视的应该是这些陪在身边的战友……
黑檀喷出了一阵长长的鼻息,随后缓缓地说道:“哪怕只有一丁点机会,我也不希望他们有事,嗜血队经不起这样的打击,而我也不想再失去任何同伴了……”
我看着黑檀,他的瞳孔之中满是焦虑和忧愁——我不敢再胡乱揣测了,便闭上嘴加快了自己脚下的步伐。
又向前方奔跑了大约二十分钟,道路尽头之处的灌木丛方向似乎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嗯?有声音!”敏感的黑檀自然不会忽视这道突如其来的信息。
“我也听到了。”我紧跟着他回应道,“听起来像是往我们这边在移动,是我们的人吗?要不要先就地隐藏起来?”
“不必!”黑檀低喝一声,“这里是我们嗜血队的地盘,我倒要看看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如此大张旗鼓地入侵!准备战斗!”
黑檀一声令下,所有的嗜血队员便向两旁散开,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占据了所有的优势高点,静静地等待着前方陌生的信息。
“唰啦!”
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从前方高高的灌木丛中冲了出来,我们甚至还没看清他的脸庞,他便已经扯着嘶哑的嗓子大喊了起来:“领队大人!快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连我们都还没有辨识来者的身份,他却自顾自地大喊着向我们的队伍中冲了过来——由于速度太快,他竟一头撞进了黑檀的怀里!
黑檀将他的身体稳住,后者却直接瘫软在了地上,定睛一看——确是嗜血队的成员!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狂沙和阿罗西他们呢?”
“他们……他们被一个从没见过的深渊队的敌人给拖住了……我们本来已经快要结束战斗,他们却突然出现……他们实在太强了,除了我以外,其他的队员应该全都被困住了……快……快救救……救救我们……”
听闻来者的话语,黑檀的瞳孔猛然一缩。从对方的形容之中他似乎已经透过空间看到了那发生在前方的惨烈一幕……黑檀猛地站起身,在将前来求援的队员安置到队伍中后便立刻带着其他队员向前冲了过去……
我担心黑檀也被紧急的情况扰乱了心绪,便也紧步跟上,尽力贴到他的身边劝慰道:“黑檀,你冷静点,我们是否也要派人先将这些情况报告给队长,否则我们一旦落入敌人的埋伏,那可就真的是杳无音信了!”
“哦,对,有道理!快,你快派个人回去!”黑檀急匆匆地说道。
我点点头,然后转头对后方一名队员说道:“你回去,将刚才那些情况立刻报告给队长,让他要么派人,要么亲自带队前来支援。”
“是!”得令之后,那名队员立刻掉头,迅速向着珊瑚城方向跑去。
安排好一切后,我才再次向前跟上了黑檀的脚步——后者脸上神情慌张,似乎有一种天塌了下来般的惧怕感。
“别担心,黑檀,他们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不知该怎样安慰此时的黑檀,便只能尽可能地劝说着。
说实在的的,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一面,在我心中,黑檀从来都是一个十分理智且冷静的角色,无论情况有多么困难和复杂,他总是所有人当中最不容易失态的一位。可自从深渊队大举入侵以来,我却足足见到了他的两次失态,一次是当他知道了湖泽的死讯之后,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迅捷如风的身影冲出树林,前方便显露出一块向前高高斜起的巨石高台,在那下方,是一处有着一二十米长的斜坡堡坎。见巨石高台上空无一人,黑檀顿时大叫一声:“不好!”随后便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冲了上去!
“黑檀!”
我被他的反应给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从那高台之上跳下去,慌乱之中赶忙向前追去,而他却在高台的边缘处突然站定,两只呆滞的双目直直地盯着下方的那片空地……
“你……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直接从这儿跳下……”
我气喘吁吁的话刚说到一半,喉咙深处的肌肉却突然抽搐了一下,那连同着嘴巴和肚子里的通道仿佛被突然关闭了,竟使我连一丁点的声音也发不出来——我惊愕地看到,在那离我有三四十米远的下方空地上,竟横七竖八躺有数十具尸首,连空旷的土黄色地面,也被遍地的血污所染红……
“这……这是……”
我颤抖的声音喃喃着,黑檀却突然调转方向跑下了高台,向着空地的方向疯狂地冲了过去……
“不……不会的……”我突然感到自己的内心好像缺了一块,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全部回流到了心脏,四肢百骸万分冰凉,连四条站立着的腿也有些不住地发抖。
跟随着其他嗜血队员走下了高台,那前方已然是一片哭声……
我害怕地停下了脚步——虽然没有亲眼见到那副惨状,但我的内心却似乎已有所预感了……
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提着胆子再次挪步向前——黑檀的面前正好躺着一具尸首……我缓缓地看去,心脏却猛地一缩——头晕目眩,连眼前都突然一黑……我四脚一软,“噗通”一声便跌倒在了地上。
“领队!领队大人……”那名来给我们报信的队员此刻才跟了上来,“领队大人,就是这……”
他正欲说什么,眼睛却也不自觉地向前方看去——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整个身体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这……这怎么可能……”
我的鼻子涌上一阵浓浓的酸楚,两抹滚烫的泪水已冲出了眼眶。我转头看向一旁的黑檀,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具从颈部到肩膀处都被撕烂了的尸体……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那尸体残缺的一条前腿却已经说明了它的身份……
大颗的眼泪不断从眼眶中落出来溅在地上,可黑檀的双眼却始终保持着睁开的状态。我看着他宛如一座雕像般一动不动地伫立在身旁,连一点点的哭声也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