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归说出自己的名字后,雷鸣看向他的那满是震惊的脸庞就仿佛我初入冠冕时遭遇真正的禁卫军的样子——虽然我心里早已觉得他会有所惊讶,但他此刻的面部表情却在清楚地告诉着我,他所受到的震撼要远比我估量的多得多……
“风归……你竟然是那个风归……”雷鸣嘴里反复地喃喃道,“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是个早就应该死掉的人物了,可有什么办法呢,命运却仍然让我苟活到了现在……”风归的脸色并未因为对方的凝重而有什么缓和,反倒是更加无奈和纠结了,“或许我还有什么需要亲自去做的事吧……那种,非我不可的事情……”
雷鸣收敛起自己震惊的神色,重又转回为一张严肃的脸庞:“论资历我应当叫你一声前辈,但这声敬语却同样无法给你足够大的面子留下这小子的命。深渊队和嗜血队早已确立敌对关系,我作为深渊队的领主,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放走一个嗜血队的重要人物。”
“我明白,我明白……”风归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所以我也没有一开始就报上自己那无用的名字,而是打算从你的手里直接保下他。”
“说实在的,要是换做以前,我一定不会是你的对手,但现在的你身有残疾,且身体素质也大不如前,恐怕很难在这种时候战胜我。”雷鸣一边说着一边颇具威胁地向风归的方向踏出了两步,“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既然你的腿是白狼亲手废掉的,那你为什么还要出手保护他手下的一个队员?难道在你心中就没有对他的仇恨么?”
“呵呵呵,所以我才说你对嗜血队一点也不了解啊。”风归轻轻地笑了笑,那番随意且淡然的模样就宛如一阵清风般拂过对方的脸颊,“倘若你家主子和你一样对嗜血队的了解只有这种程度的话,那么这场战争你们恐怕是必输无疑了。”
“我不明白……这二者有什么关系?”雷鸣的眉头徐徐皱起,倘若这话是从我口中说出那他只会当作是毫无意义的狠话,但这话出自风归之口,雷鸣便如同听到了未来的预言一般凝重了起来。
“嗜血队和其他三支队伍不同,在你们各自宣誓对雷伯特利发誓要绝对服从的时候,嗜血队已经在思考如何通过自己的努力将罪恶之都中受苦受难的同胞们给解救出来了。”风归解释道,“他们所追求的从来就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地位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生存资源,他们所追求的是一个没有压迫,没有剥削的生存空间。在那里没有雷伯特利森严的等级制度,也没有被规定死的活动范围,只有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充满了尊严的生活,这才是嗜血队自始至终所要追求的……”
“这就是你当初被雷伯特利大人下令废掉右腿的原因。”雷鸣沉着声道,“难道你还不明白么?你的这种想法是永远也不可能成功的。”
“我是想法已经不重要了。”风归若无其事地应道,“我已经找到了我的继承者。”
“谁?”
“时任嗜血队的队长,白狼。”
“白狼?”雷鸣愣了一刻,随即挖苦似的轻笑两声,“他可是咬断你后腿的凶手,如果他和你同心同德,又怎么会亲自对你动手?甚至还因为此事获得了雷伯特利大人的任命?”
“别一口一个雷伯特利大人了……”风归摆了摆爪子,表现出一副对对方颇有些不耐烦的神色,“你们的那位大人早就被白狼他们杀了,现在连尸体都不存在于这个世间了。”
“你说什么?”雷鸣突然瞪大了眼睛,两只瞳孔都快要将周围的眼白部分给填满,他满脸的惊疑,难以置信地问道,“雷伯特利大人怎么会被他白狼杀死?他能有这么强大的实力?”
“看来沼泽没把这些消息传达给下面的兄弟啊……”风归淡然地说道,“我还以为像这样重要的情报他至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这些领主干部呢……”
“这不可能!”雷鸣的脸上一副震惊的神情,不仅仅是因为雷伯特利的死亡,更是对自己队长隐瞒这道消息的惊疑,“那位雷伯特利大人……怎么会被人干掉……还是被白狼……”
“你自己回去问问你的老大吧,看我有没有必要对你说这个谎。”风归瘪了瘪嘴,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白狼趁着中枢会议前夕解决掉了雷伯特利,从浴火城回来的路上被你们钻了空子,若不是绝大部分的嗜血队都不在城中,你们会有这么容易占领珊瑚城么?不过说到这,我倒是特别好奇地想问问,沼泽是怎么在这种对你们如此隐瞒的情况下还能让你们大张旗鼓地对珊瑚城动手的?”
雷鸣爬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风归,他不愿相信后者所说的一切,更何况其内容还涉及到自己的最高首领……但风归那满脸淡然和气定神闲的态度却让他心中始终无法释怀,就像这位曾属于嗜血队的前辈所说——他并没有任何理由编造出这样一个谎言来欺骗自己——他想要的不过是保下这条半生不死的拉布拉多……
“沼泽大人……他只告诉了我们珊瑚城空虚……是我们攻下这里的好机会……”雷鸣一边纠结地思考,一边还是试探性地将自己曾经得到命令时的一幕幕都告诉了风归——就算眼前这个家伙不值得信任,那他也要从对方的话里找到破绽,让他无法再自圆其说。
“若是雷伯特利还活着,沼泽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对另一名队长的主城动手吗?那岂不是表明了自己企图篡权的事实?”风归失笑道,“你们这些愚忠的手下都被他蒙在鼓里,连如此明显的怀疑都无法向他提出,也是……要不是有你们,沼泽可怎么实现他称王称霸的梦想啊。”
“那你们嗜血队杀死了雷伯特利大人……就不怕遭受到人类的报复么?”雷鸣并未接着风归的“讽刺”向下提问,而是将话题转换到了嗜血队的身上。风归的资历再如何比自己老,他这个拥有着骄傲的深渊队领主也无法忍受自己始终在对话中立于劣势地位。
“那不是我需要担心的,毕竟杀掉雷伯特利的人又不是我,我也不是嗜血队的一员。”风归一眼便看出对方心中的那点小九九,便直截了当地将他好不容易才兴起的话题给终结,“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你可以自己去问白狼,想必他一定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至于现在,我们还是来谈谈关于放走这只小拉布拉多的事情吧。”
雷鸣的目光重又瞥向了我,他一脸的不甘与不屑,在从鼻子中喷出了一股热流后依旧严肃地回道:“不管沼泽大人是否在情报上对我们有所隐瞒,但我们总归是深渊队的成员,应当无条件地服从沼泽大人的命令。我只知道此刻是一举拿下嗜血队的绝好时机,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走任何一名嗜血队的成员。”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出手吧。”风归似乎料到了对方的回答,他一边说着一边重又摆好了自己接下来应战的身体,“那就让我再来感受感受吧,现在的深渊队领主的真正水平……”
“慢着……这是我的对手,我要亲手打败他……”
在风归和雷鸣对话的这段时间里,我的身体得到了充分的喘息。虽然心中对风归的到来充满了感激,但我仍不愿他替我完成这本该由我来完成的任务……在他们即将重新交手的时刻,我的身体终于是恢复到了可以勉强站起身来的水平……
“你?就凭你现在的样子还想再次参加战斗?”风归回过头来,一脸鄙夷地看着我说道,“你在嗜血队就学会了个逞能?白狼就教了你这个吗?”
我无奈地盯了风归一眼,心想倒也不必这样不留情面……
风归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中所想,随即露出了一抹落井下石的笑意:“你就老老实实地在一边待着吧,既然我风归都出手了,保下你的小命还是不成问题的。”
“那可不一定……”前方的雷鸣沉如闷雷的声音响震道,“说到底你不过是一个瘸了腿的老家伙罢了,既然已经退居幕后,那就应该当好自己的陪衬者,现在的世界已经不属于你了。”
“小子,注意你说话的语气。”风归将他的前爪向雷鸣挥舞了两下,“我还在嗜血队的时候,你可是个连领主是什么东西都还不知道的小家伙呢。”
“那也已经是当年了。”雷鸣不再废话,今夜他已经遭受了太多的失败,实在不愿再接受因为一个所谓的“面子”而让一个到嘴边的功劳跑掉的失误了,“今天,你只会跟他一起死在这里,除此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是么?没想到我这个老家伙还被你看扁了啊……”风归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转头冲着斜后方的一处黑暗拐角沉声喝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阴影角落里便“噌噌”地窜出了许多黑影,他们行动迅速,身姿敏捷,不多一会儿便齐齐地站在了风归的两旁。我定睛一看,这些突然现身的神秘来者正是当初在风落处时见过的那些风归的手下——其中那条名叫“北风”的狼犬也身处其中!
“小子,算上我手下的这些弟兄,想要从你手里留住这小家伙的命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吧?”风归眉头一挑,一抹得意的神色也立马跳上了他的脸庞。
“风归!”雷鸣见对方的阵营突然扩张,一股羞恼之色立刻涨红了他的脸庞,“凭你的身份竟做出这种卑鄙的事!你不敢和我一对一正面交战吗?”
“卑鄙?你们深渊队也配说卑鄙二字吗?”风归故作惊讶之色,“若不是你们在珊瑚城空虚时突然动手,那现在的你也不可能有机会和我在这嗜血队的领地上对话了。我今天不过是用你们的方法来对付你而已,难道就这么让你不习惯吗?”
“你……”
雷鸣气愤得牙痒痒,此时的他多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将这个半路杀出的风归给撕成碎片——但身为领主的他心里却十分明白,自己今天是无论如何都只能逼着自己妥协了——一个风归或许无法拦住他,但加上这么多的帮手,自己一旦鲁莽地开战,那结果有可能不但一无所获,还有可能连自己都会栽在这里……
“怎么样,我的领主大人?”风归自知雷鸣绝非鲁莽之辈,便继续出言向他施压,“若是你还想动手,那么我就让这帮小兄弟来陪你玩玩,不过,若是你打算就此给我风归一个面子,那就带上你全部的人马,现在就撤出珊瑚城。至于在沼泽那儿如何解释,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雷鸣的瞳孔好像要冒出血来,他浑身因死死憋住的怒火和不屈而剧烈地颤抖着。自从成为了深渊队的大领主以来,他还从未受到过如此大的屈辱——不仅如此,这一切的一切甚至还是因为泥沼起的头,他其实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改变后续的一切……
这位拥有着极度自傲的深渊队大领主在原地不知道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最后才痛下决心地转回头,朝着那些还在和我带来的嗜血队员拼杀的手下们吼了一声——听到雷鸣的呼唤,那些队员们很快便脱离出了战场,迅速地站到了雷鸣的身旁……我看到他们的身上伤痕累累,几乎每一名深渊队员身上的毛发都凌乱不堪,上头还沾染着深一块浅一块的腥红血污……
“走!”雷鸣恼羞成怒地冲后方的深渊队下令后便转过身去,向前走出两步后又突然站住,他偏过半个头来,露出了一只血红血红的眼睛看向了我们,“若是再让我碰到你,那就是你的死期!”
我不清楚雷鸣这句威胁是冲着谁来的,不过风归倒是十分“自觉”地回应了他:“好,我等你到那个时候!”
雷鸣扔下一个恶狠狠的眼神,随即便狼狈地带着他手下的残军消失在了这片珊瑚城的浓浓夜色中——至此,这场由我们嗜血队发起的对深渊队侵略者的第一次战斗便终于宣告结束了……
我瘫软的身体重又倒在地上,周围的空地上很快便聚过来了那些脱离战斗后的嗜血队员。领头的白狼走在最前方,当他看到我身旁的风归时,脸上明显地露出了一种震惊之色。
“风归?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风归缓缓地偏过头去,看着已高出自己一头的白狼,嘴角轻轻地扬起了一抹不经察觉的弧度:
“好久不见了,白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