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客栈那间号称清河县最“上等”的雅间里,此刻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空气中飘散着昂贵的龙涎香,却丝毫无法驱散那股源自权力顶端的、冰冷而沉重的压迫感。
沈微端坐在一张梨花木圈椅上,背脊挺得笔直,如同绷紧的弓弦。她的手指在宽大的袖袍下紧紧交握,指尖冰凉,甚至微微颤抖。她对面,主位上坐着的,并非昨日城门口那个趾高气扬的胡管事,而是一个穿着深紫色团花锦缎袍服、面白无须、身形微胖的中年人。
此人约莫四十上下年纪,保养得宜的脸上几乎看不到皱纹,皮肤细腻得过分,带着一种不见阳光的苍白。他眼皮微微耷拉着,手里端着一只白底青花的细瓷盖碗,正用碗盖极其缓慢、极其优雅地撇着浮沫。动作轻柔得近乎做作,每一个细微的弧度都透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刻入骨髓的宫廷仪态。
他没有看沈微,仿佛眼前这个名动清河的“红薯娘子”只是墙角一件不起眼的摆设。然而,就是这种刻意的忽视,配合着雅间内侍立的两名同样面白无须、眼神阴冷的年轻内侍,以及门外隐约传来的、属于精锐护卫的沉重呼吸声,形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沈微牢牢罩住,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昨日萧砚以“休整”、“处理公务”为由,强硬地将隆昌商行的“邀约”挡了回去。沈微本以为能暂时喘息,没想到今日一早,这位正主儿就直接派人“请”她到客栈“叙话”。萧砚似乎也被对方用某种名目绊住了,未能一同前来。此刻,坐在这华丽却冰冷的雅间里,独自面对这个深不可测的“贵人”,沈微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直面皇权”的巨大压力!
这压力,并非来自刀光剑影,而是源于对方身上那种根深蒂固的、视众生如蝼蚁的漠然,以及那种无需言语就能让你明白自身渺小与卑微的绝对权势!这比面对豪强赵德昌的阴狠、周文彬的虚伪、甚至隆昌商行的贪婪,都要恐怖千百倍!
“沈姑娘,”主位上的中年人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柔和,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尖细穿透力,如同冰冷的丝线,钻进人的耳朵里,让人浑身不舒服。“咱家姓孙,在宫里伺候贵妃娘娘,忝为内务府采办副总管。”他放下茶碗,抬起眼皮,那双细长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沈微的心猛地一沉!内务府副总管!贵妃娘娘的心腹!这身份,比隆昌商行那种皇商背景,更加直接,更加恐怖!隆昌商行再势大,终究是商,是“民”。而眼前这位孙公公,代表的是真正的天家内廷!是皇帝枕边人的意志!
“民女沈微,见过孙总管。”沈微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起身,按照记忆中模糊的礼节,深深一福。动作有些生涩,但姿态放得极低。她知道,在这等人物面前,任何一丝不敬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系统在她脑海中发出微弱而持续的警报,提示着“极度危险源靠近”,这更让她如芒在背。
孙公公似乎对沈微的行礼还算满意,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示意她坐下。“不必多礼。咱家奉贵妃娘娘懿旨,出京办差,路过这清河县,听闻了沈姑娘的…奇事。”他慢条斯理地说着,目光如同冰冷的刷子,在沈微身上扫过,带着审视与评估。“改良农具,献上红薯这等济世良种,更难得的是,竟能烧制出…‘琉璃’?”
他刻意在“琉璃”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目光也陡然锐利起来,牢牢锁定了沈微的脸,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来了!果然是为了玻璃!
沈微的心跳如擂鼓,手心瞬间被冷汗浸湿。她强迫自己迎上孙公公那洞察一切般的目光,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孙总管谬赞了。民女只是侥幸得了一些古方残篇,又得乡邻相助,县令大人扶持,才略有小成,当不得‘奇事’二字。”她再次将“古籍残篇”和“县令大人”抬了出来,希望能稍稍抵挡。
“哦?古方残篇?”孙公公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诮与不信。“沈姑娘这‘侥幸’,可真是得天独厚啊。”他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力随之而来,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却更加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咱家今日请你来,不为别的。贵妃娘娘凤体金安,最是爱惜容颜。听闻你这清河县烧制的‘琉璃’,光可鉴人,纤毫毕现,远胜铜镜百倍。娘娘甚是喜爱,特命咱家前来,取那‘琉璃镜’的制作秘方,带回宫中,以慰娘娘之心。此乃娘娘恩典,亦是尔等的福分与造化。”
轰——!
如同一个惊雷在沈微脑海中炸开!
索要秘方!如此直接!如此赤裸!甚至没有丝毫掩饰!
不是购买,不是合作,是“取”!是“恩典”!是“福分”!
这比隆昌商行那套“推广天下”、“泽被苍生”的虚伪说辞,更加霸道,更加不容抗拒!因为这是来自宫廷,来自贵妃的意志!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沈微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着她,让她几乎窒息!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微微打颤的声音。
“孙…孙总管…”沈微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她强行咽了口唾沫,试图压下喉头的梗塞,“承蒙贵妃娘娘抬爱,民女感激涕零。只是…只是那琉璃镜的烧制之法,工艺极其繁复,火候、配方、吹制手法,稍有差池,便前功尽弃,成品率极低。且…且此乃工坊众多匠人苦心钻研、耗费无数心血所得,其中关键步骤,由不同匠人分掌,民女虽为东主,却也…却也未能尽知全部精要…”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拖延之策!将工艺复杂化、神秘化,暗示秘方并非完全掌握在她一人手中,甚至可能涉及“众匠心血”,希望能让对方有所顾忌,或者至少,不要立刻逼迫。
“未能尽知精要?”孙公公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眼底的寒光如同冰锥,直刺沈微。“沈姑娘,你这是在…搪塞咱家?还是说,你在质疑贵妃娘娘的懿旨?”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尖利的穿透力,刺得人耳膜生疼。雅间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那两名侍立的内侍,眼神也变得如同毒蛇般阴冷,手已经悄然按在了腰间——那里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利器!
“民女不敢!”沈微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煞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清晰地感觉到,对方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如果她再敢说一个“不”字,恐怕今日就走不出这间雅间了!皇权之下,碾死她这样一个小民,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系统在她脑海中疯狂闪烁红光,警报声尖锐刺耳,提示着“致命威胁等级提升”!然而,此刻的系统,除了报警,又能给她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兑换武器对抗大内高手?那无异于自取灭亡!
“不敢就好。”孙公公看着沈微瞬间惨白的脸色和眼中的惊惧,似乎很满意这种震慑效果。他重新靠回椅背,恢复了那种慢条斯理的姿态,端起茶碗,用碗盖轻轻拨弄着茶叶。“沈姑娘是个聪明人。贵妃娘娘的恩典,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献上秘方,为娘娘分忧,这是天大的功劳。娘娘一高兴,赏你个诰命,赐你家族几代荣华,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若是惹得娘娘不悦…”他拖长了语调,尾音带着无尽的阴寒,“那后果,就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商女,和你那点家当能承受得起的了。咱家听说,你那工坊,还有那新起的什么‘学院’,红火得很?可惜啊,天有不测风云…”
赤裸裸的威胁!不仅要夺走她的核心技术,还要用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她视若亲人的小桃、李大锤、工坊的雇工、学院里的孩子…来威胁她!
愤怒!如同岩浆般炽热的愤怒瞬间冲垮了恐惧,在沈微胸腔里猛烈燃烧!她恨不得立刻兑换出系统里最危险的武器,将这个仗势欺人、视人命如草芥的阉人轰成碎片!凭什么?她辛苦钻研,呕心沥血才换来的成果,凭什么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一句话就要夺走?还美其名曰“恩典”、“福分”?
然而,理智的冰水瞬间浇灭了这冲动的火焰。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她和所有她在乎的人更快地坠入深渊。这里是皇权至上的古代!对面坐着的是代表贵妃意志的太监!萧砚的身份或许能震慑州府官员,或许能暂时挡住隆昌商行,但在真正的宫廷力量面前,靖王府的招牌,恐怕也未必能完全护住她这个“出身不明”、“身怀奇技”的商女,尤其是在对方打着“孝敬贵妃”这样冠冕堂皇的旗号之下!
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愤怒的余烬。沈微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维持住站立的姿态,没有瘫软下去。她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翻涌的怒火与不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怎么办?硬抗是死路一条!交出秘方?那等于将自己和所有跟随她的人的未来彻底断送!隆昌商行已经虎视眈眈,一旦秘方被宫中掌握,再被这些贪婪的皇商运作,她沈微的价值将荡然无存,工坊、学院,一切都将化为泡影!甚至可能因为“知情太多”而被灭口!
时间仿佛凝固了。雅间里只剩下孙公公慢悠悠品茶时碗盖轻碰杯沿的细微声响,以及沈微自己沉重而压抑的心跳。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即将压垮沈微神经的极限时,她脑中灵光一闪!一个极其冒险、却又可能是唯一生路的想法,如同黑暗中的一点微光,骤然闪现!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带着惶恐、敬畏和无比真诚的谦卑表情。
“孙总管息怒!”沈微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再次深深一福,“民女绝无搪塞之意,更不敢质疑贵妃娘娘懿旨!民女方才所言,句句属实!那琉璃镜的烧制,确非易事。民女斗胆,恳请孙总管明鉴!”
她抬起头,眼神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恳切:“民女深知此乃天大的福分!能为贵妃娘娘效力,是民女几世修来的造化!民女愿倾尽所有,为娘娘烧制出最完美、最清晰的琉璃宝镜!只是…只是目前工艺确实尚未臻至完美,成品率低,且镜面澄澈度尚有不稳。民女唯恐仓促献上粗陋之技,万一…万一未能达到娘娘心中期许,污了娘娘的凤目,那民女万死难辞其咎!”
她将姿态放到最低,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将“工艺未熟”作为核心理由,并将重点巧妙地转移到了“成品质量”和“贵妃观感”上!意思很明确:不是我不给,是现在给的东西不够好,怕脏了贵妃娘娘的眼!我愿意继续改进,直到能拿出配得上娘娘身份的东西!
孙公公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顿,细长的眼睛再次眯起,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沈微脸上来回扫视,似乎想分辨她这番话的真伪和用意。雅间内那令人窒息的杀意,似乎因她这番“情真意切”的表态而稍稍缓和了一瞬。
沈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彻底浸透。她赌的就是对方对贵妃心意的揣摩和对“完美贡品”的要求!赌对方不敢轻易拿一个“可能不完美”的秘方回去交差!
“哦?”孙公公缓缓放下茶碗,声音依旧尖细,听不出喜怒,“照你这么说,这秘方…现在是给不了?”
“回总管的话,”沈微的心狂跳,但语气更加谦卑恳切,“民女不敢欺瞒!秘方的核心框架民女自然知晓,但其中诸多细节火候,需经验丰富的匠人反复调试,方能稳定。民女恳请总管宽限些时日,待工坊匠人将工艺彻底完善,烧制出真正配得上进献娘娘的‘无瑕琉璃镜’,民女定当亲自将最详尽、最稳妥的秘方,连同第一批贡镜,一并奉上!绝不敢有丝毫延误!此心天地可鉴!若总管不放心,可…可派心腹之人,在清河监督工坊进度!”
她抛出了“宽限时日”、“完善工艺”、“亲自奉上”、“派人监督”等一系列看似妥协让步、实则拖延周旋的条件!这是她在绝境中能想到的唯一缓兵之计!她在赌,赌这位孙公公虽然跋扈,但也不敢承担因贡品“不够完美”而触怒贵妃的风险!赌他需要一份漂漂亮亮的功劳!
雅间内再次陷入沉寂。孙公公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每一下都敲在沈微紧绷的神经上。他那双幽深的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让人完全无法窥探其内心的真实想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沈微感觉自己的意志力正在被这无声的威压一点点碾碎。
终于,孙公公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他抬起眼皮,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再次刺向沈微,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
“沈姑娘…倒是个伶俐人。”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慢悠悠的腔调,却比之前更加冰冷刺骨。“也罢。娘娘素来仁慈宽厚,最是体恤下情。既然你如此‘有心’,又‘言之凿凿’工艺未熟…那咱家就给你这个机会。”
沈微心头猛地一松,几乎要虚脱过去。赌对了第一步!
然而,孙公公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刚刚落回胸腔的心,再次被提到了万丈悬崖边!
“一个月。”孙公公竖起一根保养得宜、如同葱白般的手指,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重压。“咱家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咱家要看到三面‘无瑕琉璃镜’,以及…完整无误的秘方。少一面,缺一页…沈姑娘,”他顿了顿,脸上那虚假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森然的寒意,“后果,你是明白的。你那工坊,你那学院,还有你身边那些…亲近的人,都掂量掂量清楚。”
一个月!三面镜子!完整秘方!
这是最后通牒!是悬在她和所有人头顶的利剑!
“至于派人监督…”孙公公冷哼一声,“就不必了。咱家相信沈姑娘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这清河县,还有那位萧大人,想必也会‘协助’沈姑娘,尽快完成娘娘的心愿,对吧?”
他刻意强调了“萧大人”,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和警告。显然,他清楚萧砚的身份,也明白萧砚对沈微的维护。这最后一句话,既是威胁沈微,也是在敲打萧砚——不要试图插手!
“民女…谨遵总管吩咐!”沈微低下头,掩去眼中翻腾的屈辱、愤怒和深深的忧虑,声音艰涩地应道。此刻,除了接受这屈辱的城下之盟,她别无选择。
“嗯。”孙公公似乎终于满意了,重新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象征性地抿了一口,便挥了挥手,如同驱赶一只苍蝇。“退下吧。咱家乏了。”
“民女告退。”沈微再次深深一福,脚步有些虚浮地转身,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雅间的门口。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三道冰冷的目光,如同附骨之疽,紧紧跟随着她。
推开沉重的房门,外面刺眼的阳光让沈微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守在门外的陈锋立刻迎了上来,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微微摇晃的身形,眼中闪过一丝焦急和怒火。
“沈姑娘?”
沈微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声音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回…回老宅。”
直到坐上回程的马车,隔绝了外界的目光,沈微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瘫软在车厢壁上。冷汗早已浸透了里衣,黏腻地贴在身上,带来一阵阵冰冷的寒意。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腔里那颗心还在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带来阵阵闷痛。
皇权的压力!真正的皇权压迫!
那不是商战的尔虞我诈,不是地方豪强的巧取豪夺,而是来自金字塔最顶端的、不容置疑的、赤裸裸的掠夺!那种视你为蝼蚁、予取予求的傲慢,那种动辄以你所有在乎的一切为要挟的冷酷,几乎将她的意志彻底碾碎!
一个月…只有一个月!
交出秘方,等于自断根基,将她和所有人的未来拱手让人!不交?那冰冷的威胁言犹在耳!工坊、学院、小桃、李大锤…还有萧砚…她该怎么办?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下意识地伸手探入袖中,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小瓶——那是她之前兑换出来、一直随身携带的、装有特效金疮药的瓷瓶。瓶身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心绪有了一丝微弱的清明。
她紧紧攥住那个小瓶,仿佛那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一块浮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尖的冰凉却奇异地让她狂跳的心脏稍稍平复了一丝。
萧砚…靖王世子…
他现在在哪里?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吗?他能对抗来自深宫的意志吗?他…会怎么做?
马车在颠簸中驶向老宅,车轮碾过路面的声响单调而沉重,如同沈微此刻的心跳。她闭上眼,将脸埋进掌心,感受着那冰凉药瓶硌在掌心的微痛。前路,一片黑暗,杀机四伏。那一个月期限,如同一道催命符,悬在头顶,滴答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