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趣阁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成都的肌理里,水的印记是刻在骨子里的。府河与南河如两位苍老的守护者,依旧环抱着这座城郭,而金河、御河、解玉溪、摩诃池,这些曾在街巷间蜿蜒的水脉,却像被时光收走的绸缎,只留下若隐若现的光泽。它们曾以流动的姿态,写就成都\"因水而生,因水而盛\"的史诗——河面上的橹声、池畔的诗行、溪岸的玉屑、宫墙的倒影,共同织就了一幅鲜活的\"天府水乡\"长卷。如今,这些水脉或隐于地下,或化为平陆,却仍能循着地理的脉络、历史的褶皱,触摸到当年的波光与涟漪。

金河:横贯城郭的\"金水动脉\"

人民公园的金水溪畔,常有老人对着那三百米碧水出神。溪水流得缓慢,像在咀嚼一段漫长的往事——这是金河仅存的身影,而它的全貌,曾是一条横贯成都的\"金水动脉\"。

唐大中七年(853年)的春天,剑南西川节度使白敏中站在西较场的高地上,看着工匠们凿开泥土,引磨底河的支流缓缓入城。铁锹翻动的泥土带着湿润的腥气,新凿的河道像一条青色的蛇,慢慢钻进城市的腹地。那一刻,白敏中或许未曾想到,这条人工开凿的河道,会流淌一千一百一十八年,成为成都的生命线。

金河的水,自西向东,穿过少城的腹地。流经西御街时,这里是一片繁忙景象:乐山的井盐用竹筐装着,在码头工人的号子声中被卸上岸,盐粒间的缝隙还沾着府河的水汽;宜宾的曲酒装在陶瓮里,封口的红布被河风吹得猎猎作响,酒香混着水汽在空气中发酵;还有眉山的茶叶、自贡的灯影牛肉,堆在石阶上,等着被挑夫运进街巷深处。商船的橹声是这里的背景音,木桨划过水面,搅碎了岸边酒旗的影子,也搅碎了晨光里的薄雾。

继续向东,金河流经人民公园的前身\"少城公园\"时,便换了副模样。柳荫里的茶摊错落分布,竹椅排成蜿蜒的长队,茶客们的盖碗茶里漂着茉莉花,细碎的阳光透过枝叶,在茶桌上织出金色的网。穿长衫的先生们谈论着诗文,手指在茶桌上比画着平仄;穿蓝布衫的小贩提着竹篮穿梭,\"糖油果子\"的吆喝声甜得发腻;还有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偷偷摘了片柳叶,坐在石阶上吹不成调的曲子,惊飞了停在芦苇上的蜻蜓。河水在这里流得格外温柔,像怕惊扰了这份闲逸,连岸边洗衣妇人的木槌声,都显得格外清脆。

最终,金河在东门大桥以南汇入府河,全长1526丈(约5086.7米),像一根银线,把成都的东西两头紧紧缝在一起。明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当四川巡抚谭纶和成都知府刘侃带着百姓清淤时,挖到的河泥里混着唐宋的瓷片、明代的铜钱,还有孩童丢失的陶哨——这些都是金河承载的时光碎片。疏浚后的金河\"深约3米、宽约10米\",刘侃在《重开金水河记》里写\"金河之漪,洋然流贯阓(街市)\",清晨挑水的农夫担着木桶往来,桶沿的水珠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圈圈湿痕;正午漂洗丝绵的工匠把绵絮浸入水中,白花花的一片随波晃动;傍晚灌溉菜园的老农用长勺舀水,勺沿的水线映着晚霞,像镀了层金。

明清时期的金河,更是城内居民生活的\"供给线\"。每日天刚蒙蒙亮,商船便从府河逆流而上,船头挂着的马灯在晨雾里摇晃,像落在水面的星子。船工们的号子声穿过薄雾,惊醒了岸边的柳树,柳叶上的露珠簌簌落下,砸在水面上,激起细小的涟漪。卖菜的妇人早早守在码头,等着船上的新鲜蔬菜;酒坊的伙计推着独轮车赶来,准备接运新酿的米酒;甚至连寺庙的僧人,也提着水桶等候,要取这\"金水\"来煮早茶。那时的金河,垂柳依依,流水潺潺,河边的石阶被脚步磨得发亮,缝隙里长出的青苔在潮湿的空气里泛着绿光。有鸭子从柳荫里钻出来,噗通跳进水里,划开的波痕里,能看见水底的卵石和偶尔游过的小鱼。

1935年的老照片里,金河虽已有些苍老,但仍顽强地维持着生机。穿长衫的先生倚着石桥栏杆看报,报纸的边角被河风吹得卷起;梳麻花辫的姑娘在河边捶打衣裳,木槌起落间,皂角的泡沫顺着水流漂远;戴草帽的船工撑着篙,竹篙插入水底时,带起一串气泡,在阳光里闪着七彩的光。茶客们坐在柳荫下,茶碗里的水映着蓝天白云,有人指着远处的船说:\"那是从新津来的,载着甘蔗呢。\"

然而,1971年的冬天,金河的水流突然哑了。为修建人防工程,工人用石块截断河道,在河床上浇筑混凝土,盖上拱形顶盖。当最后一块石板压下时,有老人偷偷抹泪——他想起小时候在河里抓虾,虾子蹦进竹篓的脆响,比任何声音都动听;想起母亲在河边淘米,米粒落在水里,引来一群小鱼争抢;想起年轻时,曾撑着小船送未婚妻回家,船过西御街时,她摘下柳条,编了个环戴在头上。更让人心痛的是,老金河废弃后,沿河道盖起了许多房屋,有的直接把地基打在河床上,有的甚至用河道的淤泥和石块砌墙,彻底阻断了金河的脉络。再加上岷山雪线升高,水源渐少,农田灌溉又优先于城市用水,金河终究成了\"绝唱\"。

如今的金河路车水马龙,车轮碾过的路面下,是曾经的河床;金河宾馆的旋转门里,进进出出的人,脚下或许就踩着唐代的河卵石。只有人民公园的金水溪,还固执地淌着,岸边的垂柳把枝条垂进水里,像在打捞那些沉在时光里的橹声。2022年,金河河情教育基地在柿子巷、努力餐等十二个点位立了起来。柿子巷的墙面上,老地图贴着老照片,把金河的走向画得清清楚楚;人民公园的解说牌上,刘侃笔下的\"釜者汲垢者沐\"被译成白话,讲给牵着气球的孩童听。有老人指着墙上的商船图案,给孙辈讲\"从西门坐船到东门只要半个时辰\",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手上,像极了当年金河水面的光斑。

御河:皇城根下的\"环形水障\"

四川科技馆的玻璃幕墙外,车流织成了密网。很少有人知道,这片曾是明代蜀王府的土地下,藏着一条绕着皇城流淌的河。御河的故事,像一枚被时光掩埋的玉佩,只有拂去尘埃,才能看见上面精美的纹路。

明洪武十八年(1385年),朱元璋的圣旨从南京传到成都,要为儿子朱椿修建蜀王府。工匠们沿着王府的朱红宫墙,凿出一圈护城河,北起今天的骡马市,向南绕经西御街,再向东过东御街,最终在红照壁一带闭合,像一圈翡翠项链,围起了这座\"皇城\"。起初的御河是\"死水\",靠积蓄雨水维持水位,河宽数丈,深可载舟,岸边种着垂柳,桥涵上雕着龙纹,连水波都透着皇家的威严。那时的河,是一道无形的界限——墙内是朱门深院,宫女们穿着绫罗绸缎,在岸边散步时,裙摆扫过青草,惊起的蝴蝶要绕过宫墙才能飞到对岸;墙外是寻常巷陌,卖花的姑娘提着竹篮走过,花瓣落在河面上,随波漂向未知的远方。

清雍正九年(1731年),御河迎来了\"新生\"。四川巡抚宪德下令凿开暗渠,引金河的活水注入御河,于是河水开始\"西进东出\",沿皇城西侧向北,绕至北侧,再向东折,形成一条全长约2.2公里的马蹄形河道。活水一来,御河成了城中胜景:春日里,柳丝垂水,柳絮飘进河里,像撒了一把碎雪,有孩童趴在桥栏上,伸手去捞那些白花花的絮,笑声惊飞了芦苇丛里的蜻蜓;夏日里,荷花映红,画舫在池中穿梭,歌妓的琵琶声顺着水流飘出很远,连岸边纳凉的百姓都能跟着哼唱;秋日里,芦苇摇白,夕阳把水面染成金色,钓鱼的老翁收起鱼竿,鱼线末端的红绳在暮色里格外显眼;冬日里,薄冰如镜,倒映着宫墙的影子,像一幅素淡的水墨画,偶尔有鸽子飞过,影子落在冰上,转瞬即逝。

民国初年的御河,虽没了皇家气息,却多了烟火气。河道窄到只剩一米宽,像条细长的银带,但居民们依旧离不开它:清晨,河边传来涮洗衣物的木盆碰撞声,张大妈和李婶隔着河水聊天,说谁家的姑娘出阁了,嫁妆里有面铜镜,亮得能照见河底的卵石;傍晚,有小贩挑着担子沿河岸走,\"卖凉粉\"的吆喝声顺着水流荡开,铜板掉进钱袋的声音叮当作响;夏夜的柳荫下,老人摇着蒲扇讲蜀王的故事,说当年的画舫如何载着妃子,在月下唱《水调歌头》,孩子们听得入了迷,手里的糖人化了都不知道。1958年5月,一群孩子在疏浚后的御河上赛船,小小的木桨搅起水花,溅在脸上凉丝丝的,岸边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有人喊\"二娃子加油\",回声撞在老墙上,又弹回水面,惊起几只蜻蜓。

但御河的命运,终究逃不过时代的洪流。清末到民国,河道反复淤积,渐渐失去了行船、供水的能力,河宽缩到只剩一米,像条喘着气的老龙。20世纪70年代,它被纳入人防工程,河水改道流入暗渠;80年代,河床之上建起了商铺,裁缝铺的缝纫机声、小吃摊的油炸声、音像店的流行歌曲,沿着曾经的河道铺开。1988年,\"御河地下商业街\"全线贯通,《人民日报》称它是\"中国最长的地下商业街\"。走在里面,头顶的吊灯代替了天空,地砖的纹路盖过了河床的痕迹,谁也想不到,脚下曾有画舫划过,曾有宫墙的影子在水里摇晃。

如今的\"东御街西御街\",还守着御河的记忆。街牌上的\"御\"字,是这条河留在地表的最后印章。偶尔有老人带着孙辈走进地下商业街,指着某块地砖说:\"这里以前是河心,我小时候在这儿钓过虾,虾子比手指头还粗。\"孩子抬头,看见的却是闪烁的霓虹与往来的人群。御河的今生,就这样藏在市井繁华里——它不再是皇家的护城河,却成了百姓的烟火地,让那些关于龙舟、柳荫、夏夜纳凉的记忆,在商铺的叫卖声里,悄悄延续。

解玉溪:斜穿闹市的\"玉石之溪\"

大慈寺的香火飘了千年,却再也照不亮一条河的影子。解玉溪的故事,像一粒被岁月打磨的玉屑,虽不起眼,却藏着温润的光。

唐贞元元年(785年),西川节度使韦皋引西北郊的郫江水(府河上游)入城,开凿了解玉溪。河水从通锦桥附近流进成都,像一条银线,斜穿闹市:向北绕过锣锅巷,那里的铁匠铺火星四溅,偶尔溅到岸边,惊飞了前来喝水的麻雀;再向东,流经玉带桥,桥栏上的花纹被流水日复一日地冲刷,变得光滑无比,雨天里能映出行人的倒影;流至大慈寺前,这里是解玉溪的\"中段\",也是最为繁华的地段。

河床里藏着宝贝——金刚砂。这种青黑色的砂石质地坚硬,能将玉石剖成薄如蝉翼的玉片,\"解玉溪\"的名字,便随着琢玉人的叮当声传开了。河道两旁,玉石作坊林立,工匠们坐在矮凳上,全神贯注地雕琢着璞玉:有的用金刚砂打磨玉璧,沙沙声像春蚕啃食桑叶;有的用细线蘸着砂粉切割玉料,丝线绷得笔直,玉屑簌簌落在竹筐里;还有的在玉件上雕刻花纹,刻刀起落间,龙凤花鸟渐渐显形。傍晚收工后,工匠们蹲在溪边洗手,溪水映出他们满是玉粉的脸颊,连水流都带着温润的光。

唐宋的解玉溪,是成都最热闹的\"打卡地\"。大慈寺与溪畔的酒楼,是文人宴集的好去处。春日里,诗人们在楼上举杯,看溪里的画舫载着歌妓缓缓划过,舫上的琵琶声如珠落玉盘,与潺潺流水声相互交融。有诗人醉后把酒杯扔进溪里,笑说\"与鱼虾同醉\",惹得满船笑声回荡在水面。庙会时的解玉溪更热闹:耍猴的敲着铜锣,猴子穿着红褂子翻跟头,引得孩童们拍手叫好;卖艺的耍着流星锤,铁链在空中划出光圈,惊得路人纷纷后退;测字的老先生戴着老花镜,在纸上写下谶语,神秘的语气让围听的人屏住呼吸。小贩挑着担子在柳荫里穿梭,\"糖油果子\"的香气四溢,混着河水的潮气,在空气中发酵。寺前的空坝形成季节性市场,卖花的、卖玩具的、卖小吃的,把地面铺成了五彩的地毯;解玉溪两岸的夜市更是热闹,灯笼如星,酒旗似霞,直到深夜,还有醉醺醺的书生在岸边吟诗作对,声音惊飞了树梢的夜鸟。

流沙河先生在《老成都·芙蓉秋梦》中提到梓潼正街时说:\"千年前的唐代,此街是一条河。\"他小时候挖泥玩时,还曾捡到过细碎的古玉屑,那是解玉溪曾经流淌过的无声证明。那些玉屑或许来自某块未完成的玉佩,或许是工匠失手掉落的边角料,它们在泥土里埋了千年,依旧带着温润的光泽。

然而,战乱与朝代更替,终究让这条溪沉默了。当政者忙于争权夺利,无暇主持河道疏浚,泥沙渐渐吞噬了水流。先是上游的水源被截断,溪水变得细若游丝;接着是中游淤积,河床高出地面,雨天便泛滥成灾;最后是下游被填埋,建起了房屋。到了明代,解玉溪彻底淤塞、干涸,变为平地,只留下那些因溪而建的桥梁和临溪街道的名称——青石桥的栏杆上,还能找到被水流磨平的凹槽;解玉溪巷的路面,雨后会渗出湿漉漉的水痕,像在诉说曾经的流淌。

如今的解玉溪巷,用路名延续着这条河的故事。穿汉服拍照的姑娘走过时,裙摆轻轻扫过青石板,或许会惊动某粒沉睡的玉屑。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路面,光斑闪烁摇曳,像极了当年溪水流淌的样子。大慈寺的香火依旧旺盛,只是香客们或许不知道,脚下曾有玉屑随波逐流,曾有歌妓的琵琶声顺着水脉飘向远方。解玉溪虽已消失,但它的灵动与温润,早已融入这片土地的气质之中,让每一个路过的人,都能在不经意间,触摸到那段与玉石和流水相关的往事。

摩诃池:城心腹地的“千亩碧波”

摩诃池公园的湖水晃着游人的影子,却不是一千四百年前的那汪。这片水域的故事,像一本被时光翻过的诗集,每一页都写满了荷风与月光,字里行间还藏着龙的传说与宫人的叹息。

隋朝的阳光里,蜀王杨秀修建都子城,工匠们挥舞着铁锹在今天的天府广场至西华门街一带取土。一锹一锹的泥土被运走,留下的洼地渐渐积满雨水,成了一方天然的池塘。有西域僧人路过,见水面浩渺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不禁双手合十叹道:“摩诃(梵语,意为‘大’)有龙。”“摩诃池”的名字便这样传开了,而“有龙”的说法,让这片水域平添了几分神秘——老人们说,月圆之夜能看见水底有金鳞闪烁,那是龙在吐息;干旱之年池水不减,也是龙在暗中护佑。那时的摩诃池还带着野趣,岸边长满芦苇,水鸟在其间筑巢,偶有渔人划着独木舟掠过,桨声惊起一片白鹭,翅膀拍打的声音能传到半里之外。

唐代的摩诃池,在人工疏浚中渐渐舒展成“天府明珠”。节度使韦皋先是开凿玉溪,将清澈的郫江水引入池中,让死水有了活源;唐宣宗大中七年(853年),节度使白敏中又开金水河,自城西引流江水入城,汇入摩诃池后再连接解玉溪,最终东至城东汇入油子河(府河)。双水源如两条银线,为摩诃池注入了源源不断的生机,池面也随之扩大,北抵羊市街,南达红照壁,东到东华门,西至西华门,成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开阔水域。岸边开始种垂柳、植芙蓉,池中建起亭台水榭,最着名的便是杨秀当年留下的散花楼——楼高数丈,飞檐翘角,登楼远眺,能看见“水绿天青不起尘”的全貌。

春日里,摩诃池畔的柳枝刚抽出新芽,嫩绿的枝条垂在水面,像少女披散的长发。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就有小贩挑着担子来赶早市,竹筐里的桃花糕还冒着热气,甜香混着水汽在岸边弥漫。画舫上的歌女们穿着淡绿的罗裙,指尖划过琴弦,《折杨柳》的调子顺着水流飘出很远,连晨练的老渔翁都忍不住停下手中的网,侧耳倾听。

夏日的摩诃池是天然的清凉地。满池的荷叶挨挨挤挤,粉白的荷花从绿伞间探出头,蜻蜓停在花苞上,翅膀被阳光照得透明。岸边的茶棚里挤满了人,茶博士提着长嘴铜壶穿梭,“哗哗”的注水声里,盖碗茶的茉莉香飘得老远。有孩童偷偷溜到池边,摘下一片大荷叶顶在头上,光着脚丫踩在浅滩的软泥里,惊得小鱼四处乱窜,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旁边浣纱妇人的蓝布衫,引来一阵温柔的嗔怪。傍晚时分,夕阳把水面染成金红,采莲的姑娘们划着小船穿梭在荷叶间,歌声清脆:“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惊起的水鸟掠过水面,翅膀带起的水珠落在荷叶上,滚成晶莹的珍珠。

秋日里,池畔的芙蓉花竞相绽放,红的、白的、粉的花朵倒映在水里,连水波都染上了胭脂色。文人雅士们爱在散花楼设宴,面前摆着新酿的桂花酒和糖蒸酥酪,席间有人挥毫泼墨,写下“摩诃池上秋风起,芙蓉开尽菊花黄”的诗句,立刻引来满座喝彩。卖糖画的老师傅支起摊子,用糖稀在青石板上画出龙凤花鸟,孩子们攥着铜板围成一圈,眼睛瞪得溜圆,生怕错过了最精彩的一笔。

到了冬天,池面结了层薄冰,像铺了层透明的玻璃。岸边的梅花开得正艳,暗香浮动,吸引着踏雪寻梅的游人。有僧人披着袈裟在池边打坐,冰晶在他的眉须上凝结,却丝毫不觉寒冷,仿佛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了一体。偶尔有胆大的孩童溜到冰面,小心翼翼地滑行,笑声在空旷的池畔回荡,惊飞了枝头的寒雀。

五代十国,是摩诃池最奢华的“皇家时代”。前蜀皇帝王建定都成都后,第一件事便是将摩诃池圈入皇宫,改名“龙跃池”,取“龙跃于渊”之意。他在池边修建宫殿,用琉璃瓦覆盖屋顶,阳光照在上面,反射的光芒能映亮半池碧水。王建常与大臣在池中的龙舟上宴饮,酒过三巡便击节高歌,歌声惊得水底的鱼群跃出水面。到了其子王衍继位,更是将摩诃池扩建为“宣华苑”,环湖宫殿绵延十里,朱红的宫墙与碧绿的池水相映,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王衍嫌龙舟太慢,命人造了“锦舟”——船身裹着蜀锦,船头雕着凤凰,划桨的宫女都穿白衣,远远望去,像一群白鹭在水面飞舞。

后蜀孟昶时期,摩诃池迎来了最鼎盛的时刻。这位偏爱享乐的君主,将池面扩展至一千余亩,几乎占了当时成都城中心的三分之一。他命人在池中兴建小岛,岛上仿蓬莱仙境造亭台,用玉石铺地,以珍珠饰帘,取名“水晶宫”。又在岸边遍植芙蓉,秋日里十万株芙蓉同时绽放,红的、白的、粉的花朵倒映在水里,连水波都染上了胭脂色——这也是成都“蓉城”之名的由来。

孟昶的宠妃花蕊夫人,更是摩诃池的常客。她常穿着鲛绡衫,坐在画舫里采摘莲蓬,纤手剥莲的样子被画进了无数宫词。在她的《宫词》里,摩诃池是活的:“内人追逐采莲船,惊起沙鸥两岸飞”,采莲女的笑声与沙鸥的鸣叫,在水面上久久回荡;“长似江南好风景,画船来去碧波中”,把池景与江南的温婉相提并论;“水心楼殿盛蓬莱”,则道出了水晶宫的仙境气象。那时的摩诃池,是真正的“不夜城”,夜晚的池面漂浮着无数莲花灯,宫女们在船上奏乐跳舞,丝竹声、欢笑声、桨声,搅碎了满池的月光。

然而,繁华总有尽时。北宋乾德三年(965年),宋军入蜀,后蜀灭亡,孟昶与花蕊夫人被掳往开封,摩诃池的笙歌一夜之间沉寂。水晶宫的玉石被拆走,芙蓉花无人打理渐渐枯萎,画舫在岸边腐烂,只剩下满池残荷在秋风中摇曳。南宋诗人陆游曾多次游历摩诃池故地,彼时池面已缩小近半,岸边荒草丛生,残存的亭台也爬满了藤蔓。他在诗里写下“摩诃古池苑,一过一消魂。春水生新涨,烟芜没旧痕”,字里行间满是物是人非的怅惘——他看见的春水,已映不出当年的宫墙;他踩过的烟芜,正慢慢吞噬着最后的池痕。

明代洪武年间,朱元璋为儿子朱椿修建蜀王府,大半个摩诃池被填平,只留下北部一小片水域作为“内苑池塘”。曾经的千亩碧波,缩成了王府后花园里的一汪浅水,仅供王妃们赏鱼嬉戏。清康熙四年(1665年),蜀王府被拆除,在废墟上建起贡院,摩诃池的西北隅仅存的少许水面,成了考生们洗手研墨的“泮池”。那些怀抱着科举梦的书生,在池边洗笔时,或许不会想到,脚下曾是能行龙舟的皇家御池。

民国三年(1914年),四川军政府将最后一点水光也彻底抹去。工人用泥土填平了泮池,铺上碎石,建起了警卫队的演武场。清晨的号子声取代了当年的笙箫,士兵们的马蹄踏碎了最后的荷影。至此,在成都历史上闪耀了1400多年的摩诃池,彻底消失在地图上,只留下“摩诃池街”这样的路名,像一声微弱的叹息。

如今的摩诃池公园,是对这段历史的温柔回望。2019年,工人们根据考古发现和古籍记载,在原摩诃池的核心区域重新开挖水域,引来活水,种上与唐代品种相近的荷花与垂柳。夏日里,满池荷叶亭亭如盖,粉白的荷花从绿伞间探出头,风吹过,荷叶上的水珠滚来滚去,像极了花蕊夫人诗里的“露滴荷心”。复原的散花楼虽未完全建成,但木质的轮廓已在池边矗立,飞檐指向天空,仿佛随时会有诗仙踏云而来。

清晨的摩诃池最是宁静。老人在池边打太极,太极剑的影子映在水里,与岸边的柳影纠缠在一起,像极了当年宫苑里的舞剑人;保洁员划着小船清理残荷,木桨搅起的涟漪里,能看见几尾红鲤悠然游过,或许是当年皇家锦鲤的后代。午后的池边成了孩童的乐园,他们在亲水平台喂鱼,面包屑刚落水,便引来一群小鱼争抢,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笑声惊起几只白鹭,翅膀带起的水珠落在荷叶上,滚成晶莹的珍珠。傍晚的摩诃池最是动人,夕阳把水面染成金红,情侣们坐在长椅上,看晚霞倒映在水里,像打翻了胭脂盒——这景象,与千年前花蕊夫人看见的,竟有几分相似。

公园的解说牌上,印着《宫词》里的句子,也贴着民国时演武场的照片,新与旧在这里温柔碰撞。有白发老人指着池中心的小岛,给孙辈讲孟昶与花蕊夫人的故事,孩子指着荷叶间的蜻蜓问:“那是当年惊飞的沙鸥吗?”老人笑着摇头,眼里却泛起了泪光。摩诃池的今生,不是简单的复刻,而是带着记忆的新生——它记得自己曾是龙潜之地,是皇家苑囿,是诗人们的灵感源泉,如今,它更甘愿成为寻常百姓的休闲地,让千年的荷风,在新时代的烟火气里,继续荡漾。

趣趣阁推荐阅读:嫡女谋之盛世凰宠传道达人张道林国民老公带回家:偷吻55次武神主宰重生白手起家韩三千苏迎夏张逸风姜凤家族禁令韩三千苏迎夏蜜爱傻妃女神的上门豪婿赵旭李晴晴天域丹尊苏尘豪门宠婚:酷总裁的新欢真龙赘婿韩三千苏迎夏快穿之前任攻略计划取骨换皮?这逆天凰命你配吗1913新军阀被女神捡来的赘婿叶青肖莹忆天眼机智笨探炎武战神清穿之十福晋她又忽悠人混血王子的蝙蝠玩偶玄天龙尊内网游之剑走偏锋山城风乍起冷漠无情,开局拔刀逼千金结婚林海柳馨月闪婚后左医生他掉马了冷艳总裁的贴身狂兵秦风李秋雪快穿:大神总想和球球崽崽贴贴空间之超级农富妻吾为元始大天尊七零军婚,团宠胖妻好孕连连白月光前妻重生后,逆天医术杀疯太上武神诀道长别装了,我知道你会仙术棺妻美人杀怪就升级,废材女竟是满级大佬地府禁忌:从被重金求子开始厉少,夫人又把你拉黑了苟在根据地夫人藏起孕肚逃跑,靳总全球疯找一见钟情的叶先生柳萱岳风我,青莲剑仙清宫熹妃传神算风水师灵魂实录老公狠坏,狠强势!幸福系统化仙
趣趣阁搜藏榜:四合院:开局设计坑贾家阴棒梗全洪荒都知道魔祖在闹离婚.快穿喜当妈后,炮灰她总遇病娇!嗷呜,今天也要揪揪夫君绒绒兽耳海贼王之我是革命军携空间三系统重生八零后逆袭人生玄学大佬下山后,真千金惊艳全球我捡到了一只水手服幽灵四合院,满院都是我下的崽明月清风两相宜手握剧本我怕谁执念深深宿主她又在生子小世界里捡对象某美漫的超级进化五十五,向春行从汉末开始的封神之旅乱杀:你跟我一魔术师玩牌?断亲后,乱世囤粮养成皇级军队霍先生,这次真有了!诉云人非晓星稀主神腿长腰窄还风骚,乖,别太野树洞自救指南王爷,失踪的小郡主在乡下种田呢一吻成婚:抱得甜妻归位面祭坛真假千金之当大小姐还是有难度神凰赋觉醒骷髅从泰拉瑞亚开始闯荡万界敢提分手试试相见欢:不负相思意春庭恨穿越不穿补丁裤,我在民国当首富当个俗人诡语神探霍格沃兹之非典型斯莱特林重生异世界之去尼玛的奴隶海贼之开局我家没了玄灵道圣宝可梦:我的精灵降维打击爱恨三界间聂先生攻婚日常快穿:你让一个厨子拯救世界一千零一个诡异夜天降孕妻,老公你别跑呀!来自旧时光凹凸世界之坠落黎明我的绝美鬼夫快穿:怎么办,男主又又又吃醋了?平明拂剑任我去
趣趣阁最新小说:欧皇?我吗?也就十连出金吧星铁:幼崽任务即刻执行侠骨忠魂:君无痕的家国征程红楼之黛改红途疑似已经大结局重生之茶道女王A爆全场人间朝暮我长生聊斋:兰若寺收美妖,点化聂小倩道域天殇穿成准皇后她想方设法逃离后宫海贼,当卡文迪许吃下响雷果实灵净事务所夙世之渊洪荒:靠着化身,升维世界机器人不语,只是一味的养娃铠甲:开局吐槽铠甲历代主角团星铁:人在公司玩养成小神医的桃花劫数码宝贝,最强玩家还珠格格和尔泰港片:主角光环?先拿你浩南开刀别笑!本尊的灵宠是吃货假面骑士LYNX匠心耀天山千年伏魔录薄爷,太太她又提棍去干架了星际美食家被毛茸茸美男包围了诗词一万首当我撞了甲方老板的车混沌观测者:无的万界颠覆老婆曾在千年前,一夕穿到今天?七零:霍团长,你媳妇被国家收编啦!在时光里聆听巴蜀回响与妻侯少女前线:星火燎原逆世破悬:三十三重天征程2024年开始记录都市猫的爱情系统在手:我在古代当基建女王抽屉里的十二封信彼方的我们三千大道为我一剑独尊的新书重生:阴郁人夫倒贴成瘾韩飞雪长公主的心事:丞相可解老太重生八零,野种还想吸血?滚斗罗之生命圣灵快穿:疯批病娇你不要过来啊!黄泉换命:我成人间真阎王震惊!我竟是虐文女主的炮灰闺蜜EVA永恒的幸福与变革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