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檀被她呛的一怔,看到跟在她身边的平安,眼神一沉,面露不喜:“你父如果看到你变成这样,不知该如何失望伤心。”
温清宁疑惑地“啧”了一声,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他许久:“如果没记错,我和我阿耶认识的时间要比你长吧?我怎么觉得看到我这样,我阿耶只有高兴的份?”
“你父为人端方仁厚,上不愧君,下不愧民,行得正站得直,看到他的孤女行事不端如何不会失望?”沈檀说着,想起听到她和沈钧行掺和到一起事,眉头紧皱,脸上的谴责之色更浓。
“行事不端?”温清宁忽地笑了起来,注意到四周状似不经意停下脚步偷偷旁观的路人,笑的愈发欢快。
笑声一顿,她脸色一肃,一字一句一顿说道:
“侯爷之孙沈沐怀在与我定亲后,在我父新丧时纳妾算不算行为不端?其后安陆侯府更是在亲事尚未作废时,为他娶妻纳妾算不算行为不端?
“我到长安来寻亲,侯爷的大儿媳派仆妇上门羞辱在前,后偷婚书在后,算不算行为不端?安陆侯府纵容孙儿妾室到府廨门外污我声誉清白,算不算行为不端?
“我与你家那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娶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孙儿好好退了婚事,你那大儿媳满长安城宣扬我的八字命格,算不算行为不端?
“这就算了,楚大夫人还派人去汝州要为我安排一门亲事,说的是那镇将比你安陆侯小不了几岁,且虐杀妻子的男子,这般恶毒之举算不算品行不端?”
她声音清晰,语速不急不缓,就连表情都意外的平静,好似已经习惯了一般。
然而这些话却听得旁观者情绪沸腾,忍不住小声与人嘀咕:“这不就是欺负人吗!欺负人家没依没靠的,哪来那么大的脸?”
安陆侯沈檀面色几变,没想到温清宁会把这些事当众都抖落出来。
当初上门时,那个安静有礼进退有度的小娘子怎么变成了这副泼妇模样?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楚安娘派人去汝州的事,这事他竟然一点都没听说过。
他如今虽不在朝堂,可也知道汝州过年时出了大事,楚氏怎敢!
沈檀压下心里腾起的怒火,适时地露出诧异之色,侧脸看向全忠:“怎么回事?”
全忠瞧着越聚越多的人,朝温清宁拱手行礼:“郡君应是误会了。您与大公子到底订过亲,不论是侯爷还是大夫人都是拿你当自家晚辈看待。而且我家侯爷一直在山中清修,想来也是府里某个下人自作主张行了错事。
“不说您与大公子的关系,便是您和我们小侯爷的关系,府里也做不出您说的那些事。”
温清宁没想到全忠竟然会否认,还拿沈钧行和沈檀的关系来点自己。
她好笑又讽刺地看着这主仆二人,弯了弯唇角:“不会有误会。诸事皆有人证,京兆府廨、长安县廨、汝州州府县廨官吏、温家村人,安陆侯如果不信尽可以去查。至于您说我行为不端,不知证据在哪里?”
沈檀不擅长也从未与人打过嘴仗,面对圣人他只需俯首听话,面对府中诸人,他不需要多言,面对那个孽障……算了,不提也罢。
所以来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与一个小女子在街上逞口舌之争。
见到温清宁之前,他只想对其说教一番,一则看在温辅的面子上,二则也是为了那痴情的长孙,压一压她的性子,逼她断了与沈钧行的关系。
令他没想到的是,当年文雅的小娘子竟变得与市井商妇一般牙尖嘴利,咄咄逼人。
“过往旧事既然退了亲那就算过去了。但你说的楚氏宣扬你的八字、派人去汝州的事,本侯会着人去查。若有妄言,莫怪本侯不顾与旧友之情。”
温清宁翻了个白眼,突然晓得那个听不懂人话的沈沐怀是随谁了。
“我阿耶过世你允许长孙纳妾便已经不顾旧友之情了,现在说这些侯爷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全忠晓得自家侯爷不会与小娘子口舌上争个长短输赢,替他开口说道:“郡君,我家侯爷怎么说也是您的长辈,不看眼前看以后。长辈说两句是教导,郡君怎么不知好赖?”
温清宁朝竽瑟丢了个眼色,竽瑟端出宫里的姿态,对全忠说道:
“我家郡君是圣人亲赐的诰命,纵有不妥也该由宫中贵人教导。再者,老侯爷既然想当我家郡君的长辈就该把礼数走全了再来,哪有长辈舍得让查了一夜案子的晚辈顶着瞌睡,冒着冷风站在街口挨训的?婢子便是在宫里当了小二十年的差,也没有见过这样的。”
竽瑟开口圣人,闭口宫里,说的全忠吃不准她的身份,一时间没敢再开口,以免惹了祸来。
沈檀眯眼打量跟前算得上齐心协力的主仆三人,正要张口说话,却再一次被打断。
温清宁望见急匆匆带人往这边赶来的庄大柱,以及在怪叫探头打探的两相和伙计,心底升起一股暖意,也失了与沈檀掰扯啰嗦的心思,抢先说道:
“安陆侯可知昨夜出了何事?您如今虽不用上朝,可您府上应该还是有上朝之人的。与其再者扯些有的没的,不如回去问问,万一府上哪个手长心贪的扯上了不该扯的事,岂不是要给武安侯再添一份大义灭亲的功绩美名?”
沈檀听得心头一跳,温清宁昨晚彻夜未归,那孽障也未曾回武安侯府,加之府上的传言,他想当然的以为两人一同去游街玩耍了。
是了,刚才那个婢女说什么查了一夜的案子。
想起沈沐怀还牵扯到左归朋的死,他转身上车:“全忠,回府,二郎下朝后让他来见我。”
平安和竽瑟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愣了一愣:“这就走了?”
“老侯爷也不问问出了什么事?”
“他大约以为问了我也不会说吧。莫理他,当谁都和他一般小气呢。”温清宁脸上的怒意一扫而空,笑着朝庄大柱打招呼,“虽说晚了些,但还是祝庄大叔与诸位叔伯兄长新岁安康。”
“小娘子新岁安康!”
众人听她叫的亲近,七嘴八舌地笑着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