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深低垂的眼皮快速颤动,端着酒的手不自觉收紧,良久才轻轻点了一下头:“施公子出事的前一日,奴去过采掇客栈。但奴那日是去给客栈送酒,不是为了施公子。”
沈钧行一眼不错的盯着她问道:“送的什么酒?”
“屠苏酒。”阿深轻声道,“临近年关,要屠苏酒的人比较多,奴去采掇时没有久留,和掌柜的结了账就离开了。”
“当日可曾见过施子春?”沈钧行又问。
阿深眼神飘忽了一瞬,瞥见问话男子冷如寒刀的眼神,立即收了否认的心思,快速地点了点头:“见过见过,但那会儿是在大堂见的面,客栈掌柜可以作证。”
沈钧行审视片刻,再次问道:“他身边可有旁人?”
阿深面上露出回忆之色,旋即摇头:“施公子是一个人。”
“他的小厮也没在身边?”沈钧行语带怀疑。
“不在,施公子与人相约时都会将跟着的人遣走,待事……事成后才允他们出现。”说到此处,阿深语速放慢,似有迟疑。
沈钧行回忆采掇客栈掌柜的供词,暗自点头,此处二人口供一致。
察觉到阿深的异常,他开口点出:“事成后是什么意思?”
问完,便见阿深面色微白,吞吞吐吐起来。
她这副吃鱼卡刺的模样看得沈钧行心生猜测,联想到施子春的传言,“啪”的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厉声警告:“在此处不知道怎么说就去京兆府狱说!”
阿深吓得一哆嗦:“施公子常常隐藏了身份哄骗良家女,他有时会扮做行商,有时会装作举子,听说还有几次装作痴儿和命不久矣之人。
“他用各种手段哄骗地得手后,就会在第二日让他的长随带人捉……捉奸,他很喜欢看女子悲痛绝望的样子。”
屋中突然响起一声低骂:“竖子非人!”
沈钧行用眼角余光瞥一眼盛怒的竹和中,继续问道:“你如何知晓这些事?”
阿深声音发虚的说道:“施公子有时会假成亲,他成亲时的酒水是从奴这里买的,那时买的都是最便宜的烈酒。”
“哦?你方才是如何说的?与他仅有几回。”沈钧行语气莫测,“如果是仅有几回能有这十几种酒?能寻你参与那些恶事?交情匪浅、助纣为虐才是你二人的关系!”
阿深双膝一软,跪地求饶:“侯爷恕罪!奴不是有意瞒骗,大家都传施公子是被他辜负的女子所害,奴怕……怕……”
“怕本侯拿你顶罪?”沈钧行嗤了一声,“也罢,你既然有此念头,想来继续问下去也多是不实之言,去京兆府狱吧,在那想想,是继续谎话连篇然后做了替罪羊,还是实话实说。”
说完行至阿深身畔,“你是自己走,还是本侯叫人捉了你去?”
阿深稍稍抬起头,目光落在那一双玄色冬靴上,贝齿轻咬下唇,心一横一面伸手扑抱,一面娇声求饶:“奴胆小,求侯爷联……”
话说一半,整个人扑了个空,撞在地上。
沈钧行衣摆晃动,人已经闪到一旁,看向阿深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死人,几息后拂袖离去。
“侯爷……”竹和中愣了一愣,连忙起身去追。
他一手握着算袋,一手拎着衣摆小心翼翼地从趴在地上的女子身边踮着脚飞速绕过,随即小跑着去撵人。
“我早告诉过你,只管卖酒,不要掺和进那些事,如今惹祸上身,你要怎么办?”须摩说道。
阿深揉着胸前的柔软慢慢起身,斜看了眼倚在门框上的须摩,旋即翻了个白眼:“哪里就有祸事,侯爷不是没舍得抓我嘛。”
她扫了眼须摩不出彩的胸部,又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前的璎珞再次随着柔软颤动起来。
“男人,谁能不喜欢这个。姐姐也不要恼,待妹妹尝过滋味,必细细的说给姐姐听。”
须摩眼底闪过一抹怒意,冷声说道:“武安侯的为人你不了解,你方才如果老老实实交代,说不定还不会如何,如今……如果这家店开不下去,主人回来后你自去交代。”说完,上前把人撞开,拧着腰去了后面。
她还要去凑武安侯要的酒,懒得和性子越来越左的阿深掰扯。
阿深“哼”了一声,浑不在意。
在她看来,这位来店里的武安侯就是个假正经,若不然怎么不直接传她去京兆府廨就是了,何必来此?
还不就是打着办案的名义占些别的便宜,这种人她见得多了。
那边,被阿深腹诽的沈钧行面上怒意已经消散,若有所思地等在街边。
竹和中见状脚步稍稍一滞,试探着问道:“侯爷,可要叫人来抓那女子?”
“不急,本侯自有打算。”沈钧行见他跟上,便迈步往京兆府的方向走去。
“侯爷,下官有一事不明,为何不将这阿深唤到府廨问话?到时再让跟着施小公子的长随指认即可。”竹和中又道。
“本侯不确定采掇掌柜的话是否可信。至于让长随指认……”沈钧行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道,“府令竟然不知?施夫人已将施子春惯用的小厮、婢子全部杖毙。”
啪嗒!
竹和中的手一抖,正往腰上挂的算袋直接掉在地上:“怎可如此……”
“府令竟然真的不知!”沈钧行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本侯得了旨意便立刻去采掇客栈查案,只是到底晚了一步,先到的施夫人不仅将施子春的尸首带回,就连客栈里的掌柜、伙计还有那些住客也都带回怀安县公府,如果不是本侯硬闯县公府,死的就不止她府上的下人了。”
竹和中面上青红交加,哑声怒骂:“如此草菅人命!眼里可还有王法!”
沈钧行盯着竹和中问道:“听说相王曾下令将那些人禁足在客栈,又派人看守,不知为何会被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