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善站在牛车上登高四望,看向长安城的方向时,视线一顿,随即坐回车上,抡起鞭子抽打在牛屁股上,原本停下的牛车再次动了起来,这一次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远处假装歇脚的庄大柱拿手挡着脸小声说道:“这地儿平的连个趴的地方都没有,不会被发现了吧。”
和他一起的护城卫名叫张三接,是护城卫里的老人。
张三接看到加速离开的牛车当即低呼一声:“不妙。”察觉到庄大柱起身追撵的动作,一把将人拽住,“不能追,他们发现咱们了,追上去肯定有埋伏。”
“那就不管了?”庄大柱满脸焦急。
张三接看一眼开始变暗的天色,接着看向越走越远的牛车。
见它在前面的岔路口选了西南方向的那条路,心中一动,开口说道:
“这几个和尚已经证明有问题了,看他们这熟练程度,绝对不是第一回,虽然温仵作不在车上,但肯定有别的事在身。你回城报信,动作快点,马上要宵禁了。”
“你呢?”庄大柱问道。
“我去寻救兵。”张三接说道,“前面那个岔路往东就是太白观,我家侯爷这会儿应该在回城的路上。”
庄大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郑重一拜,转身拔腿狂奔。
张三接见人离开,也不耽搁,提步往太白观跑去。
然而,才到岔路口,就被两个拿着牛尾刀的和尚拦了下来。
他冷脸望着满脸匪气的和尚,从身上摸出一把短刀,一面暗暗可惜没穿护城卫那身英武的甲胄,一面摆出迎敌的姿势。
“大哥说的没错,这个护城卫真敢追上来。”
另一人“呸”了一声:“哪有什么护城卫,就是一只野狗,野狗咬人杀了才放心。”
说完,二人举刀一起朝张三接砍了过去。
张三接矮身避让,短刀朝其中一人的下三路刺向……
慧善站在谷口等了一会儿眼见日落月升,估摸着派出去的两个兄弟应是栽了,心一横就要直接打哨交货。
身后的僧人出声拦住:“大哥,不再等等?”
“大哥要不我回去看看?”另一人问道。
“老三、老四是咱们里面身手最好的,这会儿都没来,应该是折了。”慧善说着,从领口掏出一个竹哨,“明智那家伙说了,这是最后一票, 干完就能去过新日子。”
他用力的拍了两下胸口,“知道这是什么吗?新户籍!还有一路南行的过所!咱们有个干净身份,又有钱,以后说不得还能混个官身,多好的日子啊!所以我们必须得稳!”
慧善将竹哨靠近嘴边,临要吹响的时候,又说了一句,“你俩要是不放心,把货交了,咱们偷偷绕回去看看,只要有口气就带着南行,要是死了,他俩的钱平分。”
这话一出,再没有一点反对的声音。
哔——哔——哔——
清脆的哨声在谷中回响,过了一会儿,从旁边的树丛中钻出来一个身材中等鹰钩鼻子的中年汉子。
汉子瞥一眼堆得满满登登的牛车,看向慧善:“怎么这个时候还来送货?忘了规矩?”
慧善挨腰回答:“明智老大说这个不一样,保管能卖个好价钱。”
“能有什么不一样?乡野村花初时还能吃个新鲜,每次都吃,贵客们早就腻烦了。”鹰钩鼻说完就想转身离开。
见他不想要,慧善也不慌,直起腰笑道:“江管事,您别急着走,这人她真不一样,她姓温,温辅的温。”
江管事立即止步转身:“温辅的温?没弄错?”
“明智老大做事什么时候出过错啊?老大说要不是黄步虚的女儿亲口点明她的身份,差点就要错过了。”慧善指着牛车,肯定道,“他知道贵客里面有不少人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温辅,所以把他闺女送来给贵客们泄泄火。”
江管事沉思片刻,说道:“五个金饼。”
“嘶——”
慧善听到身后倒吸气的声音,努力克制上扬的嘴角:“再添五个……”
“十个太多了,那些举子收费也没这么高。”江管事,摇了摇头。
“不能这么比,那些举子可不是一次性的,这你情我愿的价格和这个也不一样啊”慧善道,“再说了,上赶着的历来都不值钱,哪能和我这稀罕物比价。”
江管事闻言嗤笑一声:“这话让郑管事听见,只怕要动怒了……也是你们歪打正着,前几日才有人订货,主家正想着怎么抓人呢,你们就把人送来了……八个金饼,图个吉利,再多可就贪心了。”语气里已经多了几分警告之意。
“成交,兄弟们卸货。”
慧善欢喜的声音传音传进黑暗,温清宁知道遮蔽在自己眼前黑幕终于要一点点拉开了。
长安城里念她阿耶好的人很多,但同样,记恨他的人也不少。毕竟只“勋贵宗室所享食邑应设年限”这一条谏言,就足够整个大陈的勋贵想要他死上八百回。
上方再次传来“哐当哐当”的声音,法器、经书被搬开,接着响起“咚咚”声。
钉死的木板被一点点起开,月色落入黑暗,带来一丝光明。
温清宁一眼不眨地望着上方的人了,看到江管事那独特的鹰钩鼻时,脑中灵光乍现。
江管事吹亮火折子,在她面前晃了一圈,倏地一笑:“还真是温小娘子,三年……不对是三年半没见,小娘子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