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我模糊的童年记忆中,我几乎从来没有战胜过我姐姐,尽管我此前已经忘记了她到底长什么样子,但在武高看到她的瞬间,蔓延全身的恐惧与愤怒还是涌上了心头。
但在喝了她给的那杯东西之后,我和队员们的精神状态,都极速下滑,毫无疑问输掉了比赛,倘若这也能归咎于恐惧,那这份恐惧是如何从我身上蔓延到队员身上,始终是一个无法解释的问题。最终,我还是得出了结论,她对我们下了药。我恨她,尽管对她只有模糊的印象,尽管这份印象在喝下那杯饮料之前还多是暧昧的敬畏。
这杯水,在当时给我带来了意识的混沌,却给此刻的我送来了清晰的仇恨。
在那之后,我尽管我立志要战胜她,但终究我还是没能再次鼓起勇气。我开始给自己找各种理由逃离弓道部的日常。
当然协助莲逃离学校并不是属于这些理由。对我来说,莲想逃离学校,向往自由。这对画地为牢的我来说,是必须支持的事情。
尽管这个事件曾几何时几乎要葬送了我们的未来,但我并不后悔做这些事情,为莲做这些事。
当时莲在图书馆的夹缝中找到了,整个岛屿当时的交通规划图,在那个图上画着岛上的环岛地铁以及一条通往陆地的跨海线路。
当莲兴奋地拿着这张图,在草稿纸上画着逃亡的线路图的时候,我感受到了她从所未有的快乐。大概从第一天认识她,她就向往着离开这里了吧。对狭小世界满足的自己,虽然没有像莲那般对外界的向往,但我又有什么理由不支持这般相信我的她呢?
结果,我们花了几个月试探来寻找学校安保的漏洞,最终发现在傍晚6点机器人换班充电有五分钟的空档期,在这个时间内只要够快就能逃离学校了。
而监控只需要有另外一个人在视角的边缘,就能吸引监控转头,创造监控视野盲区,来逃离了。
至于外部监控的布局和逻辑,我也在几次出访中摸清了。你可能疑问,我既然可以出去,为什么不自己把路线走走呢?
我当然也想,但每次出访,需要携带学生会的人员去监视,我总不可能在监视之下走其他线路。最关键的比赛外出却又不跟随了,不然如果在比赛场地的话,没准就能作为旁观者,轻易地看清武高的伎俩了。
我出门看似自由,也不过只能探探监控的布局了。学校有两个门,均能乘坐地铁,一个离地铁口很近,是大门;另外一个离地铁口不知道有多远,是小门。
虽说是小门,但诡异的是在地铁之中的播报是“彼之秋”,而大门所对应的站点却和彼之秋并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在那个线路规划图中,压根没有彼之秋的存在,在图上,我们所在的地方基本上就是一片商业区。既然改成了学校,为何大门的位置却是杂名,本名被小门所占据,一直让我和莲感到疑问。不过我们出门的唯一途径就是这个小口就是了,大门处的警卫压根没有空档期,监控的数量也远不止一个了。
不过,站点上的疑问,终究还是无法动摇莲逃出去的打算,毕竟不少地方还是能对上的,而且我们也就只有这一份希望了。
最终,我们决定通过莲的分身来施展我们的逃离方案。
莲的分身,是用呕吐物创造而成的,控制的范围并没有测试出来,莲跑到校园的最南部,在最北部我身边她的分身依旧可以操控。这就让我们相信了这份分身,可以无限距离的操控。
最终的方案定为了,莲创造分身,把分身留在学校,本体在傍晚六点的空档期逃到外面去,然后搭上地铁前往大陆。
本体带足食物和钱币,如果计划不力,没能在上课之前到达大陆,则在课程表规定的时间内醒来活动,保证老师不怀疑。至于这个,我们也尝试过,让莲的本体留在宿舍中,让她的分身前往教室上课,这样尝试了好几天都没有被发现。
分身虽然是以呕吐物为原材料的,但实际在本体解除信号之前,都不会散发出任何奇怪的味道。
当然最关键的是,地铁不需要票据。虽然有首班车和末班车的概念;但在正常的时间段内,频率虽然不高,但保持着稳定的发车。
这自然是一切活动的大前提。
就这样万事俱备,在我的配合之下,莲出发了,那一夜,我几乎没睡,莲的分身却趴在莲的床上,打着鼾,这总让我有种奇怪的感觉。
莲说她找到了地铁,不过迷路了,找到的时候,已经过了末班车的时间了,现在在地铁站附近的一间空房里面睡觉,明天肯定能登上前往大陆的铁路。明明带着地图,却迷了路。不知道应该怪地图太老,还是怪她自己路感太差了。
当时一瞬间,我感到了几分孤独,但很快我就为自己的自私感到了羞愧。
早上,她的分身很早就起来了,我需要带着它前往教室,让它在那边挂机,然后这样它那边才能展开活动。
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心,她趴在那里,很久,却并没有一个人去慰问她,都只是从她身旁走过。
课马上就要开始了,按照计划中要求,她应该已经登上地铁,来进行学校这边的操作了。但在班主任织田老师的课上,在老师点到她名字的瞬间,她并没有起身,那个瞬间。我想起身,把她送到医务室去,这样至少可以解释一下。但莲的分身在接受到刺激的情况下就会发生崩解,谁能保证这个失联的人偶在我移动的过程中不会发生崩溃。
但织田老师站出来,替我们掩饰了这一切,我并不知道她是是不是有意为之,但客观上她保住了我和莲。
然后,在第二节课下课,莲的人偶站了起来,向着外面跑去了。这说明了她安全回归,但也意味着计划的失败。
在那天晚上,她向我控诉着地图的虚假,她在那条环岛线路上坐了不知道多少圈,始终找不到那个所谓的离岛线路,所幸在一个大叔的帮助下最终还是得以安全地回来了。
这便是关于当时逃离的全部了。不知为何,我此刻想来,却更多的是几分庆幸,庆幸的是莲最终还是没能离开我的身边。
但庆幸之余,则充斥着对自己丑陋想法的鄙夷与我在莲心目中地位的担忧。她当时甚至都没有向我告别,也许对她来说,这并不意味着什么,但对我来,这代表着我努力价值的全部。
而此刻,我终究还是没能做到放开对莲的控制,她仅仅只是找了一份美食部的工作,我却开始担心起她是否会离我而去了。仔细想来,她如果离我而去,没准是对她更好的归宿,毕竟像我这边有控制欲且狭隘的人,一定给她带来了很多不满吧。
想着走着,不知不觉逛到了弓道部所在的楼层。抬头看,一个人分明以一种夸张的速度向我冲来,虽然有些眼熟,但这大概是要来暗杀我的吧。来吧,结束我这罪恶的一生。
但“部长,你在这啊,快来快来,两个队员打起来了,这种事情只有你能调和。”
“什么只有我能,别别别,用这么大力气。”那个女生是弓道部的一个成员,以一种极大的力气几乎拖着我向着弓道部走去了。
“为什么你知道我在这一层?”
“因为她们打的烈度太大了,把我们大家都往门口挤了,我在就在窗户上看到了您的投影。”
“你不去当警察可惜了,从各种层面上。”
“诶嘿嘿,不瞒你说,我就是以警察为目标努力的。”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毕竟,她把我拉到门口,往里面看去,风波分明已经解决了,站在两个人中间的是结岛,看来是她解决了一切。
“看来这里,有结岛部长也足够用了。”
“可是,”还没等她说完,我便奔跑了起来。
但最终她的话语还是将我追上了“结岛副部长,她也在等待着您的归来啊。”
我没有回头,只是自顾自地跑着,直到听到了老师的骂声,才知道自己又跑回了教室。
这也许是我此刻唯一的归宿了,我向里面走去了,里面毫无疑问并没有莲的存在。莲直到上课铃声即将响起前夕,才跑进教室,身上散发出的蛋糕的气味,很香,却又愈发让我觉得她遥不可及起来。
下午的课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因为不知道去哪,在教室里面钻研平时里考莲来教的化学,但由于今天的课没听,对着作业发呆了许久,也毫无进展。
最终,还是决定向着家赶去了,莲应该肯定没回家,应该还在钻研她那蛋糕的技艺吧。
在路上,冷风拍打着我的脸,从远处眺望过去,家那层的灯果然并没有点亮。拖着沉重的身体,向着家走去。
用钥匙打开了门,开门的瞬间仿佛自己出了幻觉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蜜的气息,就像今天中午莲身上闻到的那般。
下个瞬间“祝xxx生日快乐。”灯一瞬间亮了起来,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喊着,只有莲说的话,我听得最清楚。
“有惠酱,生日快乐。”她抱着大大牌子站在人群中央,看着我露出了微笑。
一瞬间,我的眼前模糊了,然后下个刹那一股温暖将我包裹,是莲的味道,她身上的奶油味比之前更浓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准备的吗?”
“嗯,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还有谁值得我这样做?”
“我还以为你抛弃我了呢!”
“怎么可能,小笨蛋。我们俩哪也不去,就住在彼此心中就行了。”
我们两人久违地拥抱着,此刻大抵是世间最幸福的瞬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