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沈筝在摄政王府后院检视马鞍。月光如水,照得她一身玄色劲装泛着冷光。腰间软剑、袖中暗器、靴侧匕首——每一件杀器都擦拭得锃亮。
\"王爷,都准备好了。\"
亲卫队长沈七牵来一匹乌云踏雪,马鞍两侧挂着两个不起眼的木匣。沈筝打开查验,里面整齐码着二十支浸过毒的透骨钉。
\"粮队那边?\"
\"按王爷吩咐,寅时从南门出发,走官道。\"沈七压低声音,\"咱们丑时从西门走小路,快马加鞭三日就能到北境。\"
沈筝点头,正要翻身上马,忽听墙头一声轻响。她眼神骤冷,一枚透骨钉已扣在指间。
\"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沈筝手指一颤。墙头跃下一道纤细身影,月白色劲装,腰间悬着御赐龙纹匕首——竟是萧慕徵。
\"陛下?!\"沈筝一把拽住她手腕,\"胡闹!\"
萧慕徵轻笑,苍白的脸在月光下近乎透明:\"朕若不来,摄政王打算瞒到几时?\"她指向马队后方几辆盖着油布的马车,\"那下面藏的是弩机吧?\"
沈筝瞳孔微缩。她确实做了万全准备,甚至暗中调动了三百黑甲卫沿途接应。但这一切,本该瞒着萧慕徵。
\"陛下病体未愈...\"
\"所以朕带了药。\"萧慕徵拍拍腰间皮囊,发出瓷瓶碰撞的轻响,\"还带了青蚨最新密报。\"她凑近一步,呼吸拂过沈筝耳畔,\"左相派了'血鸦'。\"
沈筝浑身一僵。血鸦是江湖上最凶残的杀手组织,专接朝堂脏活。三年前毒杀户部清吏司的正是他们。
\"陛下更不该涉险。\"
\"朕有非去不可的理由。\"萧慕徵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北境统帅赵昂...是当年亲手掐死沈夫人的凶手。\"
这句话像一柄利剑刺入沈筝心脏。她猛地攥紧萧慕徵手腕,直到对方吃痛闷哼才惊醒般松开。
\"青蚨查到的?\"
萧慕徵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这是调动北境三万驻军的虎符。朕要亲自会会这位赵将军。\"
月光下,两人目光交汇,无声达成某种默契。沈筝终是叹了口气,解下自己的狐裘裹在萧慕徵肩上。
\"陛下若撑不住,必须立刻折返。\"
萧慕徵笑着系紧裘衣,嗅到领口淡淡的沉水香:\"遵命,摄政王大人。\"
五更天,一行人已奔出百里。萧慕徵伏在马背上,五脏六腑仿佛被颠得移了位。她咬牙忍住咳嗽,不想拖慢行程。
\"休息片刻。\"
沈筝突然勒马。晨雾中,她轮廓如刀削般锋利,唯有看向萧慕徵时眉梢微缓。众人下马休整,沈七带人警戒四周。
\"喝药。\"沈筝递来水囊,里面是温好的汤药。
萧慕徵仰头饮尽,苦得直吐舌头。一块饴糖突然塞进她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她怔怔望着沈筝,后者却已转身去查看地图。
\"前面三十里有片桦树林。\"沈筝手指点在地图某处,\"最适合伏击。\"
仿佛印证她的话,远处传来一声乌鸦啼叫。萧慕徵心头一紧,想起青蚨密报中提到\"血鸦\"行动前总会放只乌鸦探路。
\"改道?\"
\"不。\"沈筝冷笑,\"将计就计。\"
她迅速布置战术。二十名精锐伪装成粮队继续前行,其余人随她二人绕到树林后方。萧慕徵被安排在安全处观战,却在她转身时悄悄跟上了主力队伍。
桦树林静得诡异。当第一支箭破空而来时,沈筝的软剑已出鞘。\"叮\"的一声,箭矢断成两截。
\"杀!\"
数十名黑衣人从树梢跃下,刀光如雪。沈筝身形如鬼魅,所过之处血花绽放。萧慕徵藏在树后,亲眼目睹这位摄政王杀人时的狠绝——每一剑都精准刺入咽喉或心窝,没有多余动作。
突然,她后颈寒毛直竖。本能地向前扑倒,一柄短刀擦着她发髻钉入树干。转头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是个戴乌鸦面具的杀手。
\"皇帝小儿?\"杀手声音嘶哑,\"赚大了。\"
萧慕徵拔匕首格挡,却被震得虎口发麻。她本就不擅武艺,加上病体虚弱,三招之内就被掐住脖子按在树上。
\"沈...筝...\"她艰难呼唤,眼前开始发黑。
一道银光闪过。杀手突然僵住,眉心冒出一点血红。他缓缓倒下,露出后方持弩的沈筝。她脸色比萧慕徵还白,弩箭尖端还在冒烟。
\"陛下!\"沈筝冲过来扶住她,手指颤抖着检查她颈间淤青,\"伤到哪了?\"
萧慕徵摇头,却咳出一口血沫。沈筝眼神瞬间变得恐怖,转头对亲卫厉喝:\"一个不留!\"
残余的黑衣人很快被屠戮殆尽。沈筝抱着萧慕徵回到安全处,撕开自己衣袖为她包扎手腕擦伤。
\"朕没事...\"萧慕徵虚弱地笑,\"摄政王身手真好。\"
沈筝手上动作一顿,突然狠狠将她搂进怀里。萧慕徵能感觉到对方心脏跳得又快又重,像是要撞破胸膛。
\"再有下次,臣就把陛下锁在寝宫。\"沈筝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萧慕徵怔住,随即轻笑:\"那朕就可以躲懒了。\"
沈筝松开她,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替她拢好散乱的鬓发。
\"查查这个。\"萧慕徵指向地上杀手尸体,\"血鸦从不接必败的任务,他们必有后手。\"
沈筝点头,亲自去搜查。片刻后,她面色凝重地回来,手里捏着一枚青铜令牌——正面刻着\"赵\"字,背面是北境驻军徽记。
\"果然是他。\"萧慕徵冷笑,\"看来赵昂不仅想劫粮,还想要朕的命。\"
沈筝攥紧令牌,指节发白:\"前面五十里是落鹰峡,最适合...\"
\"全军覆没。\"萧慕徵接话,眼中闪过寒光,\"不如我们送赵将军一份大礼?\"
落鹰峡如其名,两侧峭壁如刀削,唯有一条窄道蜿蜒其间。沈筝命人将粮车集中在前队,自己和萧慕徵则带着精锐攀上东侧悬崖。
\"陛下确定要亲自动手?\"沈筝第无数次确认。
萧慕徵正在调试一架精巧的弩机,闻言抬头,眼中跳动着罕见的兴奋:\"朕等了十八年,就为亲手替母妃报仇。\"
沈筝一怔。她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病弱的年轻皇帝,和自己一样背负着血海深仇。
\"赵昂与左相合谋毒杀了朕的母妃。\"萧慕徵声音轻得像羽毛,\"就因为母妃发现了他们贩卖军械给戎狄的证据。\"
沈筝心脏狠狠一揪。她伸手覆在萧慕徵手背上,发现那手指冰凉如雪。
\"待会儿跟紧我。\"她只说了这一句。
日头西斜时,峡谷中终于传来马蹄声。一队轻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虬髯大汉正是赵昂。他停在粮车前,放声大笑。
\"摄政王不过如此!\"他挥手下令,\"烧了粮车,把人杀干净!\"
火把刚举起,一支响箭突然破空而来。赵昂反应极快,侧身避过要害,箭矢只擦破他肩膀。
\"有埋伏!\"
悬崖上滚下无数巨石,箭雨紧随其后。赵昂的亲卫瞬间倒下一片。混乱中,一道玄色身影如鹰隼般掠下,软剑直取赵昂咽喉。
\"沈筝?!\"赵昂仓促拔刀格挡,被震得连退三步,\"你怎么——\"
寒光闪过,他的右臂齐肩而断。赵昂惨叫着跪地,抬头看见沈筝嗜血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是...沈家余孽!\"
沈筝剑尖抵住他喉咙:\"我母亲死前,可求饶了?\"
赵昂狞笑:\"那贱人死得可惨了,肚子里的孽种——\"
话音戛然而止。一支弩箭精准穿透他眉心。沈筝转头,看见萧慕徵站在十步外,手中弩机还在冒烟。
\"太吵了。\"年轻的皇帝轻声说,脸色苍白如纸。
沈筝走过去,发现她整个人都在发抖。正要开口,萧慕徵突然软倒在她怀里。
\"陛下!\"
萧慕徵眼前发黑,却强撑着指向赵昂尸体:\"搜...他怀里...\"
沈筝从赵昂胸前摸出一封密信,展开后瞳孔骤缩——是左相约赵昂里应外合攻入京城的计划,落款是三日前。
\"我们必须立刻回京。\"沈筝抱起萧慕徵,\"左相恐怕已经...\"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地平线上烟尘滚滚,黑压压的军队正向峡谷逼近。为首的旗帜上,赫然是左相李家的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