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枢踏入正堂时,姜琰已经端坐在餐桌旁了。
视线却被桌上的早膳牢牢吸引住了。
这……
金黄酥脆的油条,晶莹剔透的虾饺,冒着热气的蟹黄包,还有一碗浓稠香滑的粥。
要知道,往日里陪长公主用膳,那桌上摆的永远是清粥小菜,寡淡得能让鸟儿都站不起来。
他实在受不了那份罪,常常是敷衍两口就溜回自己院里,让胖梨开小灶。
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林枢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个虾饺,却没有立刻吃,而是对着光照了照,仿佛在检查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机关暗器。
“只是想着我们如今名义上也是夫妻,总不能让你连一顿像样的早膳都用不上。”
她顿了顿,放下茶杯,视线终于落在了林枢的脸上。
“往后,我这儿的早膳,便都按这个样式来。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却让林枢心里的鼓敲得更响了。
这女人不对劲,很不对劲。
不过,送到嘴边的美食,没有不吃的道理。
林枢不再客气,一口一个虾饺,吃得满嘴流油。
别说,这长公主府的厨子手艺就是好,比胖梨那三脚猫的功夫强了不止百倍。
姜琰静静地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没有说话,只是偶尔会伸手替他布菜,动作自然得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这顿饭,林枢吃得心满意足,也吃得心惊胆战。
等他放下筷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姜琰才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开口道:“吃饱了?”
“饱了饱了。”林枢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多谢殿下款待。”
“嗯。”姜琰微微颔首,“那便谈正事吧。”
来了!
林枢立刻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轻浮收敛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
“关于你说的提纯盐利之法,”姜琰的声音压得很低,“我昨夜想了想,此事可行。但不能以我们任何一人的名义去做。”
“那是自然。”林枢接话道,“此事干系重大,一旦暴露,你我都会成为众矢之的。我的想法是,找一个绝对可靠的中间人,最好是皇商,让他们出面,我们隐于幕后。”
“皇商?”姜琰秀眉微蹙,“皇商皆是人精,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殿下放心,这个人选,我心里有数。”林枢胸有成竹地说道,“京城‘庆余堂’的东家钱满贯,此人虽是商人,却颇有几分侠义心肠,最重要的是,他欠我一个人情,一个足以让他卖命的人情。”
姜琰打量着他,竟能让京城最大的皇商之一欠下卖命的人情?
她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既然你有人选,那便由你去办。利润如何分配?”
“三七开。”
林枢伸出三根手指,“我们七,他三。并且,这门生意,只能由我们掌控核心技术,他只负责生产和销售。”
“太少了。”姜琰摇头,“他不会同意的。”
“他会的。”林枢笑了起来,“因为我给他的,不止是泼天的富贵,还有一道保命符。”
看着林枢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姜琰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认真起来的时候,身上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锐气与光芒,仿佛天下之事,尽在他掌握之中。
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此事,你放手去做。宫里那边,我会替你周旋。”
姜琰收回思绪,话题一转,“说完了公事,我们再谈谈私事。”
“私事?”林枢故作茫然,“我们之间……有什么私事?”
姜琰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清澈的眼眸像是一面镜子,能照进人心里最深的地方。
林枢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忍不住挪了挪屁股。
“今晚,到我房里来睡。”
那句话轻飘飘的落下。
他“嚯”的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太大,带得身后的梨花木椅都往后滑了半尺。
“我我我……”
林枢结巴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殿、殿下!”
林枢脸上硬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公事要紧,公事要紧啊!我这……我这就去找钱满贯商议盐利的大事!时不我待,刻不容缓!”
说完,他也不等姜琰回话,躬着身子,脚下抹油似的,一步三退,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饭厅。
身后,姜琰端坐不动,只是慢条斯理的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她看着林枢那落荒而逃的背影,那双清冷如古井的眸子里,极淡的笑意,一闪而逝。
……
从长公主府连滚带爬的出来,外头清晨的冷风一吹,林枢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他靠在府邸门口那巨大的石狮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太吓人了。
跟姜琰那女人待在一个屋檐下,比跟人拼刺刀还累。
不过,话既然说出口了,这事就得去办。
林枢定了定神,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袍,脸上的慌张褪去。
他没有去京城最繁华的东市,更没有去“庆余堂”那金碧辉煌的铺子,而是七拐八绕,进了一条名为“柳絮巷”的偏僻胡同。
胡同尽头,有一家不起眼的茶楼,名叫“静心居”。
这地方,茶一般,点心也一般,唯一的优点就是清净,且后院有几个独立的小院,专供熟客长租,私密性极好。
而京城最大的皇商钱满贯,便在此处租下了一间名为“听雨轩”的小院。
对外,他说的是这里清雅,适合商谈要事。
但林枢知道,钱胖子真正的目的,是方便在这里与他的“知己”——来自南洋,富甲一方的海商沈老板,幽会。
林枢从怀里摸出几粒碎银子,熟门熟路的塞给门口打盹的伙计。
那伙计见了林枢,立马精神起来,点头哈腰的小声说道:“爵爷,您来得巧,钱老板和马老板半个时辰前进去了,还特意吩咐了,一个时辰内,谁也别去打扰。”
“知道了。”
林枢摆了摆手,径直穿过大堂,走向后院。
他脚步很轻,悄无声息的在“听雨轩”的院门外。
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声压抑的、变了调的喘息和笑闹声,断断续续的从紧闭的房门里传出来。
“乖乖,我不准你老婆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