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寒知心里稳得一批,脸上却浮夸地拍了拍胸口。
刻意环顾四周,讲台前的老教授灵体已悄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对着林叙白离开的方向龇牙:
“说好的陪我去补卡呢?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回程路过图书馆,他随意一瞥,一个穿着褪色藏蓝工服、头发稀疏的老大爷灵体,
正推着辆同样半透明的、随时要散架的旧图书车,在阅览区光洁的地面上反复碾着一片无形的“污渍”!
老大爷眉头死锁,每一次推刮都带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儿。
安寒知:“……”
这卷得没边儿了?死后还得KpI考核?
他果断掏出手机,假装刷信息,眉头却条件反射般皱紧,嘴角不受控地抽搐了一下,
而后脚步略显仓促地加快,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压力驱赶着逃离现场。
想到丢失的校园卡,安寒知叹了口气,认命地朝校园西区走去
——那个开学只踏足过一次的“遥远国度”。
深秋的西区比宿舍区冷清太多,高大梧桐落叶铺满小径,踩上去沙沙响。
风卷着枯叶打着旋儿,透着一股宿舍区没有的萧索。
安寒知裹紧外套,总觉得这儿阴气都重几分。
但一路无事,
推开师生服务大厅厚重的玻璃门,暖气扑面而来。
大厅人不多,安寒知直奔角落“卡务中心”。
排队没等两分钟,眼神无聊乱瞟的他,动作猛地顿住——
大厅侧面落地玻璃墙外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穿他们学校校服、扎低马尾的女生。
她背脊挺得僵直,像个守城的哨兵钉在长椅一端。
紧张感几乎穿透玻璃:
她膝盖上堆着一座小山般的文件和票据,布满细小皱纹的手指正神经质地、近乎粗暴地翻检着,几张打印纸被粗暴地甩落在地也浑然不觉。
她的视线死死粘在手里的纸张上,只飞快扫几秒,便如触电般猛地抬头,
目光探照灯似的扫向服务大厅门口,嘴唇无声地高速翕动,快得只剩一片虚影。
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在透过玻璃窗的微薄阳光折射下,竟有种诡异的真实感。
这动作形成一个令人窒息的循环:
神经质地翻看——焦虑的清点票据,文件和现金——猛然抬头望向服务大厅门口——嘴唇无声疾速翕动。
周而复始,仿佛被困在一个只有她自己能听见回声的焦虑地狱里。
这时,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
「扫描完毕......近五年入学的学生。行为模式:集中焦虑在特定地点的事务性环节(与金融、保障、申请强相关);
核心执念(推测):生前未完成的、为特定依赖对象(直系亲属-母亲?)处理重要财务\/保障事宜......
推测完成方法:需让该灵体‘感知’到其牵挂款项已成功被母亲接收使用。」
安寒知心里“咯噔”一下。
系统提示的唇语片段:
‘妈’、‘密码’、‘材料’、‘报销’、‘别累’、‘药’、‘要快’…
她……是在操心自己死了以后,她妈怎么办?药钱?报销款?
“同学?到你了!”窗口里的工作人员不耐烦地喊了两声。
安寒知猛地回神,略显僵硬地递过身份证,一系列流程走得飞快,像是要逃离什么。
攥着带有芯片余温的卡,他几乎是撞开玻璃门冲出去。
初冬的寒风刀般刮过脸颊。
脚步顿住,他不由自主回头看。
隔着双层玻璃,那个清瘦苍白的身影,依然固执地在冰冷长椅上翻弄那座“文件山”。
每一次低头,每一次慌乱捋回鬓角发丝,每一次带着惊惶与微小期望投向大门的徒劳目光……… 都在无声地呐喊:
‘妈……密码……别忘了密码……’
‘妈……材料…材料都在这里……别丢了……别弄错了……’
‘妈……钱…别舍不得……’
‘妈……别累着自己……等我……等我办好……
冷风灌进领口,吹得安寒知猛地一激灵。
他用力揉了揉发僵的鼻梁,对着冷空气磨了磨牙:“…操。”
这破功德点,不赚白不赚! 干了!
拉资本家下水一起干!
他裹紧外套,几乎是撒丫子往宿舍狂奔。
冷风呼呼灌进领口,把他脑子里那些弯弯绕绕全吹飞了,只剩下长椅上那个凝固的、无声呐喊的身影,和一个砸在灵魂上的大字
——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