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墟子的意志如同万载寒冰,将姬尘牢牢钉在翻腾的泥沼之中。冰冷的诘问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姬尘识海:“蝼蚁,解释。”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法相境的恐怖威压,碾磨着他的神魂,试图压垮他的意志,逼他吐出所有秘密。
姬尘浑身浴血,星脉道胎在硬撼法相意志的反噬下濒临崩溃,剧痛撕扯着每一寸神经。但他眼中没有绝望,只有被逼到绝境的狼一般的凶悍!他死死盯着那被剑意彻底犁平、只余下巨大焦黑深坑的沼泽中心,心中翻腾着巨大的悲怀与愤怒。那古老的遗骸,刚刚传递给他希望,就被无情抹杀!
然而,就在这绝望与愤怒交织的瞬间,姬尘的破妄之瞳猛地捕捉到一丝异样!
在那深不见底的焦坑最深处,炽热的剑意与湮灭的能量风暴尚未完全平息的核心,一点微弱到近乎熄灭、却纯粹到极致的星辰光点,顽强地闪烁着!它只有米粒大小,通体浑圆,表面布满了玄奥的天然星纹,散发着与遗骸同源、却更加内敛深邃的气息!
遗骸核心!它竟然没有被彻底摧毁!
更诡异的是,那核心仿佛有灵性一般,感应到了姬尘的目光。它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如同垂死的心脏最后的搏动。接着,它竟无视了周围狂暴肆虐的法相剑意余波,如同一条滑溜的星辉小鱼,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近乎“瞬移”般的轨迹,嗖地一下从深坑中射出!
它没有冲向别处,而是精准无比地、悄无声息地——落入了姬尘因剧痛而微微摊开的、沾满泥泞血污的手心!
入手温润,带着一丝古老苍凉的慰藉感,瞬间融入血肉,蛰伏于星核碎片附近,再无半点气息外泄。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隐蔽!连姬尘自己都差点以为是错觉!但手心那残留的、与星核碎片隐隐共鸣的微温,无比真实!
苍穹之上,青墟子那冰冷无情的意志扫过姬尘,扫过他空空如也的手心,扫过那彻底死寂、只余剑意肆虐痕迹的焦黑深坑。他沉默了片刻,那锁定姬尘的恐怖威压似乎…极其细微地松动了一丝?仿佛真的没有“发现”那核心的逃逸。
“解释!”冰冷的意志再次重复,但那股必杀的决绝,似乎被一丝“程序化”的审视所取代。
机会!
姬尘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和身体的剧痛,脑中星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演!他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能保住性命、保住核心、保住传承的解释!
他猛地抬头,目光穿透泥沼的污浊,仿佛直视那苍穹之上的意志,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与“坦诚”:
“禀告前辈!晚辈姬尘,乃坠星之森外‘守墓人’!方才感应到此地有强大邪秽死气与异常星辰波动爆发,恐其威胁矿脉封印,故冒险前来查探!未料…未料竟引动上古残留邪秽意志反扑,更惊动前辈法驾!晚辈拼死抵抗,侥幸未死!此邪秽已被前辈神威彻底抹除,矿脉之危已解!晚辈…守护不力,甘受责罚!”
他半真半假,将核心说成“上古残留邪秽意志”,将自己的行动归为“守墓人”职责驱使,将青墟子的降临说成“惊动”,更将遗骸的湮灭说成“守护矿脉封印”的成功!言辞间充满了“后怕”、“庆幸”和对青墟子“神威”的敬畏。同时,他艰难地调动起体内残存的一丝星力,刻意将之前对抗法相剑意时沾染的、源自遗骸的星辰气息(已被剑意污染驳杂)混杂着自身的星力波动,以及被九幽死气侵蚀的道胎裂痕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形成一种混乱、驳杂、仿佛真的被“邪秽力量”冲击过的状态。
这混乱驳杂的气息,完美地掩盖了手心核心那纯净的古老星辉!
苍穹之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青墟子的意志如同冰冷的探针,反复扫描着姬尘的身体和灵魂。那混乱的气息,那濒临崩溃的道胎,那“守墓人”的身份(三枚青冥剑符为证),以及他话语中“守护矿脉封印”的职责…似乎构成了一条逻辑勉强自洽的链条。
“哼。”一声冰冷的哼声在姬尘识海炸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你走运”的意味。“既为守墓人,当恪守本分!此地邪秽已除,随吾返回矿穴!再有擅离职守,定斩不饶!”
话音未落,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瞬间包裹住姬尘。他只觉眼前景象急速变幻,空间被强行折叠,下一瞬,冰冷的岩石触感传来,他已回到了矿脉入口处!那三枚青冥剑符依旧悬浮,青光闪烁,似乎在迎接主人的归来。
矿穴内,阿山等人被突然出现的姬尘和那恐怖的威压惊得面无人色!
“尘娃子!”阿蓉失声惊呼,看到姬尘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模样,心胆俱裂。
青墟子冰冷的意志并未进入矿穴,只是如同无形的巨眼,在入口处扫视了一圈,确认矿脉无恙,姬正阳等人依旧在“守墓”状态。他的意志在姬尘身上停留了一瞬,一道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意念,如同冰针般刺入姬尘识海:
“剑宗非铁板一块。 汝之道,凶险异常。好自为之,勿负…凌无锋之荐。”
言罢,那笼罩天地的恐怖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三枚青冥剑符光芒收敛,恢复了之前的悬浮警戒状态,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矿穴内死一般寂静。
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道胎撕裂的剧痛同时袭来,姬尘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向前栽倒。
“尘娃子!”阿山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抱住。
“快!星露!温石!”阿蓉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去取石碗。
就在众人乱作一团,七手八脚将姬尘放平,准备用星露为他续命之时——
“哎呦喂!可憋死老子了!”一个极其突兀、带着浓浓不满和夸张腔调的声音,直接在姬尘识海中炸响!这声音洪亮、跳脱,跟刚才那苍凉浩瀚的遗骸意志简直判若两人!
姬尘猛地一个激灵,差点从阿山怀里蹦起来!这声音…是从他体内、那枚刚刚融入的遗骸核心里传出来的?!
“吵吵什么!老夫还没死透呢!”那声音继续在姬尘识海里嚷嚷,充满了“逗逼老爷爷”的既视感,“外面那冷冰冰的臭小子(指青墟子)走了没?啧,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儿,最后那剑…嘿,偏了三寸!要不是老夫核心硬朗,加上他小子最后关头明显收了力,故意漏了破绽,老夫这点真灵早就被那剑气余波震散架咯!”
姬尘心神剧震!青墟子…最后放水了?!故意没摧毁核心?!
“放水?哼!那叫识相!”核心里的残魂老爷爷仿佛能感应到姬尘的想法,语气傲娇无比,“老夫全盛时期,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戳得满地找牙!区区法相境,搁在老夫当年统御星陨阁的时候,也就是个看大门的水平!现在嘛…咳咳,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憋屈!真他娘的憋屈!”
残魂的声音喋喋不休,充满了对往昔荣光的无限追忆和对眼下境遇的极度不满,活脱脱一个话痨加嘴炮王者:“不过你小子…啧啧,命是真硬!星脉道胎?还是绑了族运的?有点老夫当年的风范!就是这身子骨…啧啧,破破烂烂的,被那冷面小子一道眼神就瞪成这样?不行不行!得练!往死里练!老夫刚传你的《星辰淬体术》呢?赶紧捡起来!还有你们这群小娃娃…”
残魂的意念扫过惊愕的阿山、阿蓉等人,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根骨废了大半,但被星辰地脉浸润过,底子还在!正好!都来练!练好了给老夫当打手…咳咳,当传人!重振星陨阁荣光,老夫义不容辞!就从…从那个举石头的大块头开始!”
矿穴内,众人看着姬尘脸上那变幻莫测、时而震惊时而抽搐的表情,完全不明所以。
姬尘感受着识海里那枚核心散发的温润气息,听着残魂老爷爷喋喋不休的“豪言壮语”,又想起青墟子离开前那充满深意的警告…
剑宗非铁板一块…勿负凌无锋之荐…
前路凶险,但并非绝路。
一个逗逼却底蕴恐怖的上古残魂,一篇量身定做的《星辰淬体术》,一群亟待重铸根基的族人…
姬家这簇扎根矿脉的星火,在经历了一场灭顶风暴后,非但未熄,反而…迎来了一个画风清奇的古老“火种”?
“前辈…”姬尘在识海中艰难地回应,“您…先让我疗伤行吗?”
“疗伤?这点小伤算个屁!想当年老夫被九幽那老魔头…”残魂的声音瞬间拔高,开始了新一轮的“忆往昔峥嵘岁月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