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青看得窝火。
钱钱钱!
夏思芫好像掉进钱眼子里了,每回联系他,都是让他去找夏思嘉要钱!
这已经是夏思芫在这个月之内,寄来的第三封要钱信了!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打听到他这儿的地址的。
但每一次接到信,谢长青还是看在夏思嘉的份上,给他们汇一百过去。
这都已经汇了二百了。
他身上这点家底子都几乎被掏空了。
夏思芫还不知足。
一张口就要五百!
还让他去找夏思嘉要这钱……
她如今像只风雨飘摇的小船,晃晃荡荡的,孤苦伶仃。
夏思芫这个当妹妹的,不知道要帮她姐姐分忧就算了,还像以前一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真该让他们三个祸害闯关去香江城算了!
到时候,两岸相隔,面都见不到,岂不是更好!
可是,生气归生气。
谢长青一想到自己如今又能和夏思嘉再续前缘了。
他对待夏思芫的耐心,也自然又多了几分。
再怎么说,他们都是嘉嘉的亲人。
如果能他们愿意报名下乡,来海螺乡插队,他就可以安排他们和嘉嘉团聚了。
届时,如果他和嘉嘉要结婚,办喜酒,婚礼上也有林碧这个长辈为他们证婚……
想到这里,谢长青把看完的信又塞回了信封里。
放进口袋,贴身放好。
然而,他刚放好信,一个狼狈的人影忽然冲到他面前。
是黄珍珍。
她的头发完全被汗打湿,一绺一绺的胡乱垂着,敲着,或贴着脸。
身上的衣服也没好到哪去。
一股酸臭味。
像是刚从泡菜坛子里爬出来似的。
“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
黄珍珍没头没尾的突然说道:“原来你喜欢思嘉姐!你喜欢的……居然是思嘉姐!”
方杰手忙脚乱,赶紧又来捂黄珍珍的嘴。
可黄珍珍哪里听他的!
她没一脚把方杰踹进海里,就已经算好的了!
“方杰,你也早就知道长青哥喜欢思嘉姐对吧?他们早就认识的,对吧?”
“那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
“你们为什么把我当成傻子似的蒙在鼓里!”
“思嘉姐更恶毒……她明明知道你喜欢她,却还鼓励我来追你!她到底安的什么心?!”
驶向金鹇岛的这艘船,已经出发。
汽笛声声,惊涛拍船。
船侧走廊上的三个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谁的脸色更加难看。
方杰抱着头,感觉一切都乱了套了。
黄珍珍失声痛哭,既恨自己的小伙伴们喜新厌旧,更恨自己的情敌是夏思嘉。
如果把夏思嘉换成其他人,她不可能惨败!
可为什么偏偏是她?!
谢长青则看着黄珍珍略显癫狂的反应,担心她疯起来会伤害夏思嘉。
于是,谢长青厉色对黄珍珍说道:“我和嘉嘉确实很早就认识了。”
“那是我才十岁出头,就和她家是邻居。”
“我爸妈常年泡在实验室里,有时候一去三四天都不回来,我都是在夏家吃饭睡觉的。”
“夏夏给我读诗,和我探讨讲义,陪我练字。”
“我吹横竹笛时,她弹中阮同奏。”
“我吹长笛,她弹钢琴相和。”
“这些美好往昔,是谁也抹不去、偷不走的。”
“无论在绿国,还是回到故土,在香江城、在南沙城、在雷城……我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嘉嘉一个人!”
黄珍珍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听进了心里。
她又糊涂,又清楚的。
糊涂,是因为听不懂哪些笛子、中阮、钢琴同奏相和什么的。
清楚,是因为听懂了他的心意。
原来长青哥那么早就认识思嘉姐。
并且,对她产生了别样的情愫。
要从时间上看的话,那她黄珍珍也不算是输了!
她本来就来得晚了。
她来的不是时候而已!
这不能说明她自己本身不好!
只是……
黄珍珍想起实验研究队伍被隔离的那几天所发生的事,她的身体里又涌出了一股憋不住的劲儿。
“长青哥,你的喜欢也来得很不是时候啊。”
“你是不是以前没跟思嘉姐说过?”
“那不然,她为什么要嫁给沈参谋长呢?”
黄珍珍内心坍圮的一角,顺着谢长青僵硬而尴尬的神色,又再一次重新建起了铜墙铁壁。
她好整以暇地望着谢长青,忽然觉得,他也没有之前看起来的那么高大帅气了。
他的眼神里飘出了难以言喻的萎靡。
甚至还有些慌乱。
黄珍珍直言不讳道:“长青哥,你怎么没在你最好的年纪跟她表明心意呢?”
“现在你再去说喜欢她,不知道思嘉姐听起来是什么感觉。”
“反正要换成是我,我就觉得,你是在故意同情我,同时,也是在奚落我,嘲笑我,讽刺我是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方杰听黄珍珍越说越不像样,立马拽她衣服,示意她停下。
可黄珍珍露出了越战越勇的笑容,继续往谢长青心上扎刀子。
“长青哥,我还有一件事没说呢。”
“你们被隔离的那几天,思嘉姐跟我说,她很后悔没有在红麓城就和沈参谋长领证!”
“你猜,她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那时候,沈参谋长有生命危险。你想想,他们俩没有领证,要是沈参谋长真的牺牲了,她就算不上正式军属,自然就享受不到抚恤金!”
“哈哈哈……”
黄珍珍也趴在了栏杆上,看着苍茫的大海,笑得前俯后仰。
“所以,长青哥你以为你喜欢上的是什么完美无瑕的仙女吗?”
“她不过也是为了生存,工于算计的俗人而已!”
“也许你心里留存着的那些美好,在思嘉姐心里早就不值钱了!”
“只有你一个人,像个傻子似的,守着过去那些事,还把那些回忆当成宝……”
方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黄珍珍,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说呢?”
“早知道宣传队的工作让你接手就好了。”
“就你这张破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黄珍珍不屑一顾地笑着,“谁稀罕队上这些破事!我也要飞到更远的地方去……”
只有飞得更高,看更辽阔的高山湖泊,她才能像谢长青一样,随随便便就说出长笛、钢琴这样稀有的词汇。
只有走过更远的路途,她才有吹嘘自己努力过、辉煌过的资格和资本!
猛地一瞬间,黄珍珍觉得七巧岛小如蝼蚁。
金鹇岛也不过尔尔。
海螺乡更是暗如水井井底。
这里,不该是她黄珍珍的归宿!
她要出去!
不需要通过谢长青,她也一定有办法去到南沙城那样的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