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捐五百万。”
马阳荣平静无波的声音透过加密线路传出，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然而，这句话在电话那头，玉城有爱基金会那名基层工作人员耳中，却不啻于一道平地惊雷。
“五……五百万？！”工作人员的声音瞬间拔高，尖锐得变了调，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他们这种挂靠在地方、半死不活的慈善基金会，平日里收到的多是几百几千，偶尔上万就已算“大额善款”，何曾见过如此天文数字般的“捐赠”？这哪里是捐款，这分明是……是足以改变许多人命运的“敲门金砖”！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狂喜与极致的恭敬。工作人员瞬间意识到，这绝不是自己能处理的层级，语气变得无比谦卑，甚至带着一丝谄媚：
“先……先生！您……您的善举真是……真是功德无量！如此大额的定向捐助，流程上需要最高级别的审批！请您务必稍等，我立刻、马上向我们最高领导汇报！我们基金会一定会派出专人与您对接，确保您的每一分善心都能落到实处！”
挂了电话，工作人员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出工位，连门都忘了敲，直接撞开了部门主任的办公室。主任正对着手机屏幕上扭动的女主播嘿嘿傻笑，被吓了一跳，刚要发火，却在听到“五百万”三个字后，火气瞬间化为乌有，眼睛瞪得像铜铃。
“五百万？！你确定没听错？！”主任的声音都在发抖。
“千真万确！对方亲口说的！主任，这……这怎么办？”
“怎么办？天大的机遇啊！”主任猛地站起身，脸上的肥肉因激动而抖动，“这根本不是捐款，这是‘问路石’！快！立刻上报！直接报给赵会长！不，我亲自去！”
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激起层层涟漪，以最快的速度，沿着基金会隐秘的权力链条，直达顶端。
玉城有爱基金会会长，赵睿，此刻正躺在他那间奢华办公室的按摩椅上闭目养神。听到心腹急促的汇报，他缓缓睁开眼，那双略显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老狐狸般的精光，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五百万？呵呵，有意思。把号码给我，我亲自来会会这位……‘散财童子’。”
……
片刻后，马阳荣的加密手机响起。一个听起来温和、带着笑意，却隐含威严的声音传来：
“您好，尊贵的捐赠人，我是玉城有爱慈善基金会的会长，赵睿。首先，请允许我代表基金会，以及玉城所有可能受您恩泽的贫困百姓，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和最诚挚的感谢！您的善举，必将福泽四方！”
马阳荣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语气平淡：“赵会长客气了。区区五百万，若能真正帮到需要的人，便不算枉费。”
“那是自然！我们基金会的核心宗旨，就是为善最乐，雪中送炭！”赵睿呵呵一笑，话语如同泥鳅般丝滑地转向核心，“像您这样心怀大爱、又有如此实力的善长仁翁，我们基金会向来是极为尊重，并愿意倾力结交的。所谓投桃报李，若您在其他方面，有什么小小的‘困扰’或‘疑问’，或许我们基金会，也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您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信息咨询’服务？”
对方如此上道，马阳荣也不再浪费时间迂回：“赵会长快人快语。困扰谈不上，只是对一个人有些好奇。一个叫李家明的港城人，听说最近在贵宝地落脚，动静不小。我想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和面子，能在玉城为他张罗这一切。”
“李家明？”赵睿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听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玉城地方小，有点风吹草动，总有些传言。这样，您给我点时间，我找几个朋友问问看，应该能问到点消息。”
马阳荣心中明镜似的，知道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便顺着对方的话道：“打听消息的事，有劳赵会长费心。不过捐赠是正事，不宜拖延。还请赵会长提供一个可靠的账户，我这就安排财务将五百万善款转过去，也好了却一桩心事。”
“爽快！我就喜欢和您这样的明白人打交道！”赵睿大笑，毫不掩饰满意之情，立刻示意手下发来了一个安全级别最高、单笔转账额度极大的对公账户。
几分钟后，银行到账短信提示音在赵睿办公室清脆响起。看着屏幕上那一长串令人心醉的零，赵睿脸上的笑容更加热情洋溢，仿佛刚才那句“需要时间问问”从未从他嘴里说出过。他对着电话，语气变得斩钉截铁，充满效率：
“哎呀！您看我这记性！人老了，就是容易忘事！您刚才问李家明那事啊，我这边刚巧有个知根知底的朋友主动联系我了！您稍等，我这就再跟他确认一下最关键的几个细节！半小时，不，二十分钟内，保证给您一个准确、详细的答复！”
金钱的魔力，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它能瞬间打通关节，能让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无比。
玉城，赵睿挂了马阳荣的电话，脸上露出老谋深算的得意神色。他拿起另一部经过特殊加密、无法追踪来源的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存储在心底、极少动用的号码。作为在玉城深耕数十年的地头蛇，他的关系网早已如同老树的根系，盘根错节，深入到这个城市权力结构的每一个细微角落。
“老张，最近在哪发财呢？”赵睿用玉城方言熟络地开场，仿佛只是老友间的寻常问候。
“发什么财，混口饭吃呗。倒是你赵大会长，日理万机，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对方回应着，语气带着一丝随意和警惕。
“有件小事，想跟你打听下风声。”赵睿不再绕弯子，切入正题，“一个从港城过来的，叫李家明的纨绔子弟，怎么悄无声息就落到我们玉城这口锅里了？背后是哪路神仙在操盘架火？”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有七八秒，语气变得异常谨慎，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老赵，打听这个？这事……里面的水，可不是一般的深啊，弄不好，要淹死人的。”
赵睿心里微微一沉，但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五百万到账短信的温热感，底气瞬间又足了起来：
“水深水浅，总得试试才知道嘛。我就是好奇，谁有这么大面子。对了，我们基金会最近正好有一笔五十万的定向捐助，打算用于你老家乡下的道路修缮和贫困户慰问，具体的受益名单……还得麻烦你帮忙斟酌拟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