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夕满足地放下筷子,轻轻舒了口气,感觉好久没吃得这么畅快、这么饱了。
肚子里沉甸甸的暖意蔓延开来,连带着四肢都懒洋洋的,一种久违的、纯粹的饱足感让她舒服得眯起了眼。
“饱了?”
霍廷渊的声音带着笑意在她耳边响起,低沉而温和。
没等她应声,一方素净柔软的棉帕已经轻轻覆上她的唇角,动作是极致的轻柔。
那帕子上还带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很好闻。
午后的阳光正好,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斜斜地照进来,暖融融地洒在她身上,像盖了一层金色的毯子。
吃饱了,又被这暖阳一烘,那股沉重的困倦感便排山倒海般涌了上来,眼皮子直打架。
她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沁出一点生理性的泪花。
“唔……”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身体也不自觉地往霍廷渊结实温暖的臂膀里靠了靠,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像只找到暖窝的猫儿,
“这太阳晒得……真舒服……人也好困……”
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个字几乎含在嘴里,意识已经开始在暖洋洋的困意里浮沉。
怀孕本就容易乏累,加上这一顿舒心的饱餐和恰到好处的阳光,那瞌睡虫便再也赶不走了。
霍廷渊低头看着她靠在自己肩头,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安静地垂下,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脸颊因为饱食和温暖泛着健康的红晕。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下姿势,让她靠得更安稳些,宽厚的手掌极其自然地、带着安抚意味地覆在她隆起的小腹上,感受着里面两个小家伙吃饱喝足后安稳的动静。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沉静的睡颜,任由那金色的阳光流淌在他们身上,将这短暂而珍贵的慵懒时光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这份宁静,被一声极其细微、却足以撕裂空气的尖啸骤然打破!
“小心!”
霍廷渊低吼炸响的同时,他原本覆在云夕腹上的手闪电般撤回,抄起桌上云夕刚放下的那双乌木镶银的筷子!
“锵——!”
一声刺耳到的金铁交鸣!
那支淬着幽蓝寒光的箭矢,带着足以洞穿木板的力道,在距离云夕太阳穴不足一尺之处,被霍廷渊沛然内力的筷子死死夹住!
箭尾的翎羽犹在疯狂震颤,发出嗡嗡的低鸣!筷身承受不住巨力,“啪”一声脆响,从中断裂!
巨大的冲击力让霍廷渊的手臂肌肉瞬间贲张,但他身形纹丝未动,牢牢地将云夕护在身后!
“呃!”
云夕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刺耳的撞击声猛地惊醒!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停了一瞬,随即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下意识地双手紧紧护住腹部,惊魂未定地抬头:
“廷渊?!怎么了?!”
霍廷渊没有回头,他缓缓松开手中断裂的筷子,任由那支危险的箭矢“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对面楼里,有耗子放冷箭。”
他的声音里每一个字都淬着杀意。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数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激射而出!
目标直指对面酒楼!
楼下街道瞬间爆发出混乱的惊呼!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雅间的门被无声推开。
两名身着普通布衣的暗卫,像拖死狗一样拖着一个被卸掉了双臂关节和下巴的男人进来。
男人眼中满是惊恐和绝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呜咽,下巴被巧妙卸掉,别说咬舌,连合拢都做不到。
云夕脸上的睡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扶着霍廷渊的手臂慢慢站起身,尽管挺着巨大的孕肚,但那一瞬间释放出的气场,却让整个雅间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暗卫将刺客重重掼在地上,单膝跪地:“陛下,活口带到。已查过,口中无毒囊,身上也无明显标记。”
云夕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如同烂泥般的刺客,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刺客的神经上:
“说。谁派你来的?”
那刺客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神躲闪,喉咙里艰难地挤出破碎的音节:
“没……没人……派……就是……看不惯……女人……称帝……牝鸡司晨……祸乱……”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眼神却始终不敢与云夕对视。
云夕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被激怒的表情,反而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带着一丝嘲讽和了然。
她甚至懒得再问第二遍。
她缓缓抬起右手,白皙纤长的手指在空气中看似随意地一拂。
下一刻,一个墨绿色小瓷瓶,凭空出现在她掌心!
霍廷渊和暗卫都对此习以为常,只有地上的刺客,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和不解而骤然放大!
云夕拔掉瓶塞,一股甜腻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
她走到刺客面前,蹲下身,捏住刺客的下颌骨,迫使他大张着嘴,另一只手毫不迟疑地将瓶中的液体滴入他的喉咙深处。
“唔……呃呃……”
刺客剧烈地呛咳起来,眼神开始涣散,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
那甜腻的异香似乎钻进了他的脑子,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
云夕那张美丽却冰冷威严的脸,在他眼中忽而变成狰狞的恶魔,忽而又变成诱惑的女妖……
“现在,”
“告诉朕,谁是你的主子?”
云夕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云端,带着奇异的魔力,直接钻入他混乱的意识深处。
刺客眼神空洞,口水不受控制地从无法闭合的嘴角淌下,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傻笑,声音变得含糊又清晰:
“北……北狄……大汗……的……三王子……派……派我来的……”
他断断续续地交代着,“齐国……女帝……齐国……越来越强……牛羊……盐铁……都……都被抢走了……害怕……大汗说……不能让……齐国……继续……必须……毁掉……女帝……齐国……就乱了……”
云夕听着,缓缓站起身,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鄙夷和荒谬的无奈。
她轻轻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呵,”
一声轻嗤从她唇间逸出,带着彻骨的寒意,
“原来如此。自己圈里的羊养得瘦弱不堪,不去想着如何让羊儿肥壮,反倒日日盯着邻居家膘肥体壮的羊群,琢磨着怎么把邻居家的好羊给毒死、烧死……北狄蛮子,果然尽出些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