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至诚这才注意到袁树珊,身着一身灰色长衫,束着腰带,左侧吊着罗盘玉佩,右侧插着一根烟管,双手交叉在背后,显得儒雅潇洒,他的气质透着一丝淡淡的书卷气。
袁树珊落落大方地开口,声音清晰而富有磁性:“你知道吗?大书法家刘春霖进北平赶考,考试前两天做了三个奇梦。第一个梦,他在自家墙上种白菜;第二个梦,下雨天,他戴着斗笠又打着伞;第三个梦,和表妹背靠背,躺在一张床上。我听后就让他回家吧。”
王至诚微微一皱眉,“这奇梦好像早有人做过?”
袁树珊一笑,眼中闪烁着机智的光芒:“当年我才十三岁,常跟在父亲身边学医。刘春霖把他的奇梦告诉了我父亲。父亲听后,摆了摆手,刘春霖聪慧地问:‘你怎么让我回家啊?’”
王至诚好奇地问:“当时袁老先生为什么这么做?”
“当时,家父给出的理由有三:在自家高墙上种白菜,显然是白费劲;戴斗笠打伞,多此一举;而跟表妹背靠背躺在一起,根本没戏。”袁树珊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无奈。
袁树珊逐渐进入了故事的节奏,“当时我把刘春霖喊住了,劝他一定要考,并且是‘第一人中最后人’。”
王至诚一听,难以置信地问:“你又是如何判断出和家父截然相反的命运?”
袁树珊微微一笑,解释道:“墙上种白菜,乃高中之象;戴斗笠打伞,则是有备无患;而跟表妹背对背躺在一张床上,说明翻身的时机将至。”他顿了顿,眼神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刘春霖精神抖擞,参加了殿试,果然得到慈禧太后的赏识,被钦定为状元。”
王至诚一脸诧异,“你真的是凭这些来推测的?”
袁树珊轻描淡写:“这就是我的本事。”
王至诚想到了自己,调侃道:“袁先生,我昨天也做了同样的梦。头半夜梦到在自家墙上种白菜,下半夜又下雨,我还戴着斗笠打伞。快天亮的时候,和心爱的女子背靠背躺在一张床上。”
袁树珊稍加思索,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找张学良恐怕你要白来,你要防备着戴笠和一个女人。”
“为什么?”王至诚好奇地问道。
袁树珊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张学良在高墙上,白菜长在田里,所以你要回老家田庄。戴斗笠和打伞,谁是戴笠的保护伞?蒋总统。而你,却动不了戴笠和蒋总统,因为天亮的梦是白日做梦。”
“至诚,莫要信他。”就在此时,葛月潭走了过来,拍了拍王至诚的肩膀,语气轻松地说道:“三个秀才在路上遇到一位老农,老农用字谜考验他们的智慧。谜面是:‘上看像“不”,下看像“不”,不是不上,就是不下。’最后,只有一个放牛娃猜出了谜底,三位秀才们羞愧难当。”
王至诚听后,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毫不示弱地回应道:“你们一个解梦,一个拆字,我讲一个看相吧。”
王至诚娓娓道来:“在清朝初年,太原府有三位秀才相约一起结伴赴京赶考。走到半路上,碰巧遇见了一位‘活神仙’,三人便排队等候算命。”
“命运先生看过三个人,思考片刻,便闭上了眼,嘴里念念有词,手指掐来掐去。忽然,他睁开双眼,冲三位秀才伸出了一根手指。”
三位秀才面面相觑,不解其意,纷纷请教算命先生为何如此,但先生却故作神秘:“天机不可泄露,等出了结果你们自会明了。”
“考完后,发榜时,三位秀才中只有一人考中了进士,而另外两人却名落孙山。于是考中的秀才高兴地回来答谢,称赞道:‘先生果然是一位活神仙,料事如神名不虚传!’并给了先生一些谢金而离去。”
袁树珊听后,脸上露出了疑惑:“活神仙是如何判断他们只有一人考中的?”
王至诚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容,伸出一根手指解释:“三人‘一同落榜’,‘一人落榜’,‘一同考中’,无论最后结果,皆可用一根手指自圆其说。”
韦千里和徐乐吾听到这里,忍不住大笑起来,气氛愈发轻松。
袁树珊却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脸色变得有些严肃:“预测学问就在于‘欲说不说不可说’。”
“确实如此。”王至诚接着说道,“中国自古以来封建迷信思想根深蒂固,‘算命先生’如今仍是一种职业,但他们真的能预测未来吗?当然不是!这类人多半是利用当事人的心理进行随机应变。”
袁树珊点了点头,接着观察王至诚的手,口中念念有词:“观你手掌上的天、人、地三纹,且感情线丰富,生命线顽强,智慧线超长,事业线通天,还有灵感线奇异。”
王至诚好奇:“先生,如何解读?”
袁树珊认真地说:“你属于天上三奇之人,学问多而杂,儒释道皆有所涉,文学、书画、教育甚至针灸、相术、天文、地理与考古,皆可略知一二。但所学未必有成就,因为你走了太多的门槛,女人众多,入狱多多,一生为他人做嫁衣裳……”
王至诚连连点头,心中暗想:“这话听起来倒是有些道理。”他随即对袁树珊说道:“我来时也留意了袁先生的面相。您出生于清光绪七年闰月,祖业医卜双修,至少有三位名人名医。”
袁树珊略带得意地说道:“不错!我出生在扬州一个医卜之家,家父袁开昌,研读经史百家,在当地开了一家医药馆,还写下了数本医学书籍。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医易同源,故古代名医多有预测高手,袁开昌也不例外。”
“家父除了治病救人之外,还喜欢为人推算命运,曾写下《中国国历代卜人传》。在父亲与家族的影响下,我自小学习中医,并学习命理学。”
王至诚早已听说过袁树珊在中医医学界的名声,没想到他其实还是个江湖术士。于是说道:“新文化如星星之火般洒满中国大地,某些人们眼中博学多才的江湖术士,实则不过是‘野学问家’、乡野村夫!”
袁树珊微微一笑:“至诚说的是啊!学成归来,我本是子承父业,以行医为生,但远不如星相与命运预测炙手可热,我更醉心于命理学研究。各方势力欲将我网罗于门下,甚至新文化巨子胡适,也忍不住来找我查看真伪。”
王至诚站起来,情绪激动:“悲哀啊!悲哀!”
袁树珊却笑道:“我从不看重于功名利禄,婉拒了多方的邀请。因为我坚信,真正的智慧在于内心的宁静与对知识的渴望。”
王至诚低头思索,心中隐隐觉得,这袁树珊或许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简单。正当他准备深入探讨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四人对视一眼,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紧张的气氛,仿佛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