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山湖的冰面在正月的暖阳下泛着青白的光,雪水顺着冰缝往下渗,冻成细碎的冰碴,踩上去咯吱作响。
石云天蹲在了望塔上,手里的望远镜正对着枣庄方向,镜筒里晃过几个穿红戴绿的身影——那是汉奸李老栓家的伙计,正往马车上搬嫁妆,红绸子在雪地里格外扎眼。
石云天把望远镜递给刘洪,感慨道:“李家这阵仗,真够阔绰的啊。”
“就是明天了。”刘洪此时走了过来,“李老栓这老东西,要把闺女李月娥嫁给黑风队的新队长松井,说是‘中日亲善’,实则是想靠着鬼子的势力,吞并周围三个乡的地盘。”
石云天拿出另一个,调了调望远镜焦距,看见个穿和服的日本女人正指挥伙计搬一个描金木箱,箱角露出半截红绸,想来是给新娘的“聘礼”。
旁边站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留着八字胡,正对着日本女人点头哈腰,不用问也知道准是李老栓。
“这门亲事,整个枣庄都在骂。”王小虎从塔下爬上来,手里攥着半截红绸,是刚才摸进李家庄偷来的,“李月娥哭了三天,听说昨天还想上吊,被李老栓锁在房里了。”
石云天把望远镜往怀里一揣,翻身跳下了望塔,积雪没到膝盖:“鬼子想借联姻收买汉奸,咱就给他们来个‘喜事变丧事’。”
王小虎一听这话,就知道云天又要搞大动作了,兴奋地搓了搓手:“云天哥,你打算怎么干?”
石云天神秘一笑:“劫婚!”
“结婚?”王小虎愣了下。
石云天眉头一皱:“你怎么老往那方面想?”
王小虎嘿嘿一笑:“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咱怎么劫?”
石云天接着讲:“李老栓的婚车明天卯时从枣庄出发,要过三道岗,最后在薛庄的炮楼和松井汇合,咱就在两道岗之间的芦苇荡动手。”
王强正蹲在雪地里画路线,枯枝在地上划出三道弯:“第一道岗是李老栓的家丁,第二道是伪军,第三道才是鬼子,最容易下手的是伪军岗和鬼子岗之间的黑风口,那里两侧是陡坡,中间只有一条窄路,正好设伏。”
宋春琳突然从芦苇荡里钻出来,衣服上沾着雪,手里还攥着块红盖头:“我刚才去李家庄后墙看了,婚车是辆乌木马车,赶车的是李老栓的远房侄子。”
石云天眼睛一亮:“把他的马弄到手。”
他转头看向李妞:“你跟春琳去,想法子让那赶车的明天爬不起来,再换上咱的人。”
李妞拍了拍宋春琳的肩膀:“放心,保证让他天亮了还在梦里数酒钱。”
第二天卯时,枣庄的城门刚打开条缝,一辆披红挂彩的乌木马车就摇摇晃晃地驶了出来。
车辕上的红绸结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赶车的是个面生的汉子,帽檐压得很低,正是换上了赶车人衣服的王小虎。
车帘低垂,里面隐约坐着个穿红嫁衣的身影,头盖红布,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那是宋春琳,脸上还抹了点胭脂,乍一看倒真像个娇羞的新娘。
石云天带着鲁汉、王强等人埋伏在黑风口的陡坡上,手里的枪都裹了红绸,避免金属反光暴露位置。
他往坡下望,伪军岗的哨兵正缩在避风处抽烟,枪斜靠在石头上,显然没把这趟婚车当回事。
“来了。”王强拽了拽他的衣角。
婚车刚过伪军岗,王小虎突然勒住缰绳,马车在窄路上停了下来。
他往坡上打了个手势,随即翻身下车,假装检查马蹄铁。
坡上的石云天一挥手,鲁汉带着三个队员像狸猫似的滑下去,手里的麻袋照着哨兵的脑袋就套了上去。
伪军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拖进了芦苇荡,嘴里塞满了雪。
宋春琳在车里掀开帘子一角,快速换下车里的嫁妆——那些红绸包裹的箱子里,装的根本不是衣物首饰,而是李老栓勾结鬼子的账本和枪支。
她把账本塞进嫁衣夹层,又将几颗手榴弹藏在座位底下,这才重新盖好红盖头,端坐在车里。
王小虎重新爬上马车,一甩鞭子,马儿“嘶”地叫了一声,继续往前赶。
刚走出没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回头一看,竟是李老栓带着家丁追了上来,为首的正是那个被灌醉的真赶车人,此刻正揉着惺忪的睡眼,指着王小虎骂骂咧咧。
“坏了,被发现了!”王小虎心里一紧,手里的鞭子下意识地扬了起来。
石云天在坡上看得清楚,当即对李妞喊道:“动手!”
李妞早就在路边的雪堆里藏了根粗麻绳,此刻猛地拽动,麻绳瞬间绷直,正好绊在李老栓的马腿上。
那匹马惨叫一声,前腿一跪,把李老栓从马背上甩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摔在雪地里,半天爬不起来。
家丁们见状,纷纷拔刀冲过来。
鲁汉从芦苇荡里跳出来,机枪“哒哒”地扫了一梭子,子弹擦着家丁们的脚边飞过,吓得他们连忙趴在雪地里,再也不敢往前挪一步。
王小虎趁机甩响鞭子,马车飞快地往前冲,很快就消失在黑风口的尽头。
石云天看着远去的马车,对身边的人说:“按原计划,宋春琳去薛庄炮楼‘拜堂’,咱们去李家庄抄了李老栓的老窝,把他勾结鬼子的证据都搜出来,让乡亲们看看这汉奸的真面目。”
鲁汉咧着嘴笑:“好嘞!让李老栓知道,勾结鬼子,没好下场!”
众人正准备动身,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汽车的引擎声,石云天心里咯噔一下——薛庄炮楼的鬼子来了。
他往坡下望去,只见三辆卡车正沿着土路驶来,车斗里站满了端枪的鬼子,为首的卡车顶上,插着一面小小的太阳旗,格外刺眼。
“看来松井迫不及待想娶‘新娘’了。”石云天冷笑一声,“让宋春琳准备好,给松井送份‘大礼’。”
他对王强使了个眼色,两人带着队员钻进芦苇荡,很快消失在茫茫雪原里。
只有那辆披红挂彩的婚车,还在朝着薛庄炮楼的方向缓缓前行,车帘后的红盖头下,宋春琳的手正紧紧攥着一颗手榴弹的引线,眼里闪着坚定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