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麒的怒吼声在草甸上回荡,然而,这一次,响应他的人却寥寥无几。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包括他自己宴席上的一些食客,都已经被陆微澜那边层出不穷的新奇美食和那令人难以抗拒的香气所吸引。
美食的诱惑是原始而直接的。当一种前所未见的、散发着极致香气的美食出现在眼前,尤其是当身份尊贵的公子哥儿们都吃得赞不绝口时,所谓的山珍海味和身份体面在某些时刻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周兄,何必动怒呢?”赵钰擦了擦嘴角残留的枫糖浆,笑眯眯地对周玉麒说道,“美食当前,各有所爱嘛。陆二小姐这里的吃食,确实是别开生面,令人大开眼界。你若是不信,不妨也来尝尝?”他说着,还故意将手中剩下的一小块松饼在周玉麒面前晃了晃。
周玉麒看着那金黄松软、散发着甜香的松饼,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平日里最喜甜食,此刻闻着那股霸道的香气,肚里的馋虫早就被勾起来了。但他身为宴席主人,又刚刚才对陆微澜的食物大加贬斥,此刻若是低头去讨要,岂不是自打嘴巴,颜面何存?
“哼!本公子才不稀罕!”周玉麒嘴硬道,但眼神却不自觉地往那松饼上瞟,“本公子这里的菜肴,哪一样不是千挑万选、精心烹制?岂是那些用料不明的野食可比?”
他这话刚说完,他宴席上一个平日里与他交好的纨绔子弟,安国公府的三公子钱明,实在忍不住那香味的诱惑,陪着笑脸对周玉麒道:“周大哥,话是这么说,可陆二小姐那边……闻着确实是香啊。要不咱们也过去瞧瞧?就当是开开眼界?”
“你!”周玉麒没想到自己人先叛变了,气得指着钱明说不出话来。
钱明也是个脸皮厚的,他嘿嘿一笑,也不等周玉麒同意,便一溜烟地朝着陆微澜那边跑去,口中还喊着:“陆二小姐!陆二小姐!你那蜜糖牛乳煎饼还有没有?给小弟也尝一块呗!”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其他人也纷纷壮起了胆子。
“是啊是啊,陆二小姐,您这手艺太好了,也让我们沾沾光!”
“闻着这香味,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一些原本在周玉麒宴席上吃得意兴阑珊的年轻男女,此刻也顾不上周玉麒难看的脸色,三三两两地朝着陆微澜的营地围拢过去。
陆微澜见状,倒也不小气,她让春桃和夏荷又多做了几份松饼,还拿出了一些空间里备着的独立包装的小饼干和糖果,都换了古朴的包装,分给那些围过来的人。
一时间,陆微澜那原本略显冷清的小小营地,竟成了整个草甸上最热闹的地方。赞叹声、惊呼声、满足的咀嚼声此起彼伏。
“天呐!这饼干又香又脆,里面还有甜甜的果仁!”
“这糖果也好特别,外面一层硬壳,里面是酸酸甜甜的果酱!”
“陆二小姐,您真是太厉害了!这些东西都是您自己做的吗?”
陆微澜只是微笑着应付,心中却乐开了花。看着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们,为了几块现代零食而争先恐后、不顾形象的样子,这种降维打击带来的快感,简直不要太爽。
周玉麒的营地则彻底冷清了下来。他那张摆满了山珍海味的大桌子旁,只剩下几个忠心耿耿,或者说是不敢离开的仆从,以及一些年纪较大、抹不开面子的长辈。他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盛宴无人问津,而陆微澜那边却人头攒动,那张胖脸气得由红转紫,由紫转青,五官都扭曲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一群忘恩负义、见利忘义的小人!”周玉麒气得浑身哆嗦,将桌上的杯盘碗碟拂了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刺耳声响,“本公子花了那么多银子,请了那么好的厨子,准备了那么多名贵的食材,竟然还比不上她那些廉价的破烂玩意儿!你们都给本公子滚!滚得远远的!”
那些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的食客,见周玉麒发起飙来,吓得一哄而散,也顾不上去陆微澜那边蹭吃蹭喝了,纷纷躲回自家的营地。
贵女钱梦裳,此刻的脸色比周玉麒好不到哪里去。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心仪的宋清远公子、风流倜傥的赵小侯爷、还有英武不凡的萧二公子,都像哈巴狗一样围在陆微澜身边,对她那些不入流的吃食赞不绝口,而对自己这边正眼都懒得瞧一下,心中的嫉妒和怨恨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
“陆微澜!她一定是用了什么妖术!”钱梦裳咬牙切齿地对陆微晴说道,“不然,怎么可能所有人都被她迷了心窍?那些东西,看起来就奇奇怪怪的,天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干不干净!”
陆微晴低着头,手指紧紧地抠着衣角,一言不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一片混乱。一方面,她也觉得陆微澜那些东西很新奇,很诱人,甚至也想尝尝;但另一方面,她又无法接受自己一直看不起的二姐姐,竟然能如此轻易地抢走所有人的风头,让自己和母亲精心准备的一切都成了笑话。
“哼,不过是些哗众取宠的伎俩罢了!”钱梦裳见陆微晴不说话,越发觉得陆微澜可恶,“等大家吃坏了肚子,看她怎么收场!到时候,不用我们说,有的是人会指责她!”她似乎已经预见到陆微澜倒霉的场景,脸上露出了一丝快意的笑容。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直到午膳时间结束,也并没有任何人因为吃了陆微澜的东西而感到不适。相反,那些尝到了甜头的人,都对陆微澜的手艺和她那些宝贝赞不绝口,看她的眼神也充满了敬佩和好奇。
午后的阳光有些毒辣,草甸上的温度也升高了不少。那些吃饱喝足的人,大多找了阴凉处歇息。
周玉麒气呼呼地躲在他的大帐里生闷气,连带着他那些仆从也都大气不敢出。
而陆微澜这边,则是一片惬意和谐的景象。她那张轻便的折叠野餐桌旁,除了她和春桃夏荷,还围坐着宋清远、萧北辰和赵钰三人。他们各自坐在一把陆微澜带来的铝合金折叠椅上,一边喝着冰镇的桂花香露,一边闲聊着。
萧北辰是个闲不住的,他饶有兴致地研究着身下的折叠椅,不时地用手按按椅背,又抬起来掂量掂量重量,口中啧啧称奇:“陆二小姐,你这椅子真是个宝贝!瞧着单薄,却如此结实,坐着又舒服,还这么轻巧!若是行军打仗时能有此物,那可就方便多了!不用再席地而坐,或者搬那些死沉死沉的木墩子了。”
宋清远也点头赞同:“确实精巧。此椅的开合关节之处,设计得极为巧妙,非寻常工匠所能为。不知陆二小姐是从何处购得此等奇物?”他还是对这些东西的来源耿耿于怀。
陆微澜微微一笑,从容应道:“此乃家父一位早年游历四方的故友所赠,据说是海外某个小国的特产,工艺确与中原不同。只可惜那位故友早已仙逝,此物也再难寻觅了。”她这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东西的特殊性,又堵死了他们追问来源的路。
赵钰则斜倚在椅背上,姿态慵懒,他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看着里面尚未喝完的冰红茶,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陆二小姐,你不仅吃食精巧,连这些日常用具也与众不同。本侯倒是越发好奇,你这小小的脑袋里,还藏着多少令人惊喜的秘密呢?”
他这话带着几分调侃,但眼神却十分认真。他能感觉到,陆微澜身上有一种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从容与智慧,仿佛她知晓许多他们闻所未闻的事情。
陆微澜心中一凛,暗道这赵钰倒是敏锐。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谦逊地笑道:“赵小侯爷过誉了。微澜不过是喜欢琢磨些小玩意儿,让生活更自在些罢了,哪里有什么秘密可言。”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贵女钱梦裳,她不甘心被陆微澜抢尽风头,也命丫鬟在自家营地附近的一棵大树下铺设了锦垫绣墩,摆上了茶点瓜果,邀请了几位平日里交好的小姐妹过去小聚,试图挽回些颜面。
只是,她那些中规中矩的茶点,在经历了陆微澜的美食轰炸之后,显得寡淡无味。她那些笨重的绣墩,与陆微澜这边轻便舒适的折叠椅比起来,更是相形见绌。
“哼,装模作样!”钱梦裳看着陆微澜那边谈笑风生的景象,又看看自己这边冷冷清清的场面,气不打一处来。她对身边一位小姐说道:“王姐姐,你看陆微澜她那椅子,细胳膊细腿的,坐着怕不是要硌得慌?哪有我们这绣墩坐着安稳踏实?”
那位王小姐刚刚才从陆微澜那边蹭了一块松饼,对陆微澜的折叠椅也是好奇得很,闻言只是敷衍地笑了笑,没有接话。她心里想的是:人家那椅子瞧着才舒服呢,你这绣墩坐久了腰都酸了。
钱梦裳见无人附和,心中更是恼怒。她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去,把本小姐新得的那张海南黄花梨木的棋桌也抬出来!再把我那副白玉棋子取来!本小姐要与诸位姐姐手谈一局,岂不比她们在那儿枯坐闲聊来得雅致?”
她想用高雅的棋艺来压过陆微澜的风头,让她那些实用的小玩意儿显得粗鄙不堪。
丫鬟们连忙应声,七手八脚地去搬那沉重的花梨木棋桌。只是那棋桌实在笨重,几个小丫鬟抬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摆放到位。再摆上白玉棋子,倒也显得颇为风雅。
“诸位姐姐,谁愿与小妹手谈一局?”钱梦裳故作优雅地邀请道。
然而,应者寥寥。午后春困,加上刚刚吃饱喝足,大家兴致都不高。更何况,陆微澜那边的新奇玩意儿还没看够呢。
陆微澜看着钱梦裳在那边孤芳自赏,心中暗笑:这位钱小姐,还真是执着于用错误的方式刷存在感啊。你那黄花梨棋桌再名贵,能比得上我这轻便折叠椅带来的颠覆性体验吗?这叫代差,你不懂。
她好整以暇地从随身的小布包里,取出了一副……纸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