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先生那句“改日可到老朽府上盘桓数日,一同探讨丹青花艺之道”的邀请,如同一道惊雷,在咏絮亭内炸响,震得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晕头转向,半晌回不过神来。
要知道,吴道玄吴老先生,那可是当今画院之中泰山北斗级的人物,画艺早已臻至化境,等闲不与外人交接,便是皇子公主、王公大臣想要求他一幅墨宝,都得看他的心情。他今日竟主动开口,邀请一位年仅豆蔻的闺阁少女去他府上做客,还要与她一同探讨艺术,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匪夷所思!
这份殊荣,这份青睐,足以让京中任何一位自诩才女的贵女都羡慕嫉妒到发狂!
一时间,无数道或惊叹、或羡慕、或嫉妒、或难以置信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陆微澜的身上,仿佛想将她从头到脚看个通透,探究她身上究竟藏着何等惊人的魔力,竟能让两位泰山北斗级的人物都对她另眼相看,赞不绝口。
安阳郡主此刻早已是面无人色,气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她怎么也无法接受,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场针对陆微澜的围剿,最终竟会演变成一场为陆微澜封神的盛大典礼!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所有的努力和算计,在陆微澜那看似不经意却又处处透着高明的表演面前,都显得那般可笑和不自量力。
陆芷兰更是垂头丧气,连一丝嫉妒的力气都生不起来了。她终于彻底明白,自己与陆微澜之间的差距,早已不是努力就能弥补的了。人家那才是真正的天纵奇才,而自己,充其量只是个不自量力的东施效颦罢了。
王氏则是喜得眉开眼笑,合不拢嘴。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甚至有些让她头疼的嫡女,竟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她带来如此巨大的惊喜和荣耀!看来,陆家的门楣,日后怕是要靠这个丫头来光耀了!
面对吴老先生这突如其来的盛情邀请,陆微澜心中虽然也有些意外,但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淡定、宠辱不惊的模样。她知道,吴老先生此举,固然有真心欣赏她才华的成分在内,但恐怕也存着几分想借她这璞玉来彰显自己伯乐眼光的私心。毕竟,能发掘并指点一位一代宗师的苗子,对于任何一位艺术家而言,都是一件极有面子和成就感的事情。
她微微一笑,对着吴老先生再次盈盈一拜,语气谦恭却不失分寸地说道:“吴老先生厚爱,晚生感激不尽。能得您老人家这般青睐,实乃晚生三生有幸。只是,晚生才疏学浅,技艺粗陋,恐难当您老人家一同探讨之盛情。若您老人家不嫌弃晚生愚钝,晚生倒是非常希望能有机会,去您府上聆听您老的教诲,学习您那出神入化的丹青妙笔,哪怕只能学到一招半式,也足以让晚生受益终身了。”
她这番话说得极为巧妙,既表达了对吴老先生邀请的感激和接受,又将一同探讨 地转化为了聆听教诲,既维护了吴老先生的尊严和面子,又给自己留足了余地,避免了日后真的被拉去探讨艺术的尴尬。
吴老先生听了,更是龙颜大悦,捋着胡须哈哈大笑道:“好!好!好!陆二小姐不仅才华横溢,心思更是玲珑剔透,知情识趣,实乃老朽生平仅见之奇女子也!好好好,改日老朽定当扫榻相迎,与你一同品茗论画,岂不快哉!”
贤王妃见状,也连忙笑着打圆场道:“吴老先生能如此赏识陆二丫头,实乃我大周朝文坛艺苑的一桩美谈佳话啊!今日这迎春雅集,能有如此圆满的结局,本宫也与有荣焉。好了好了,时辰也不早了,雅集便到此告一段落吧。诸位若还有余兴,不妨在园中随意走走,赏赏这初春的景致,品品这新采的香茗,也算是……不负这大好春光了。”
随着贤王妃一声令下,这场精彩纷呈、高潮迭起的迎春雅集终于落下了帷幕。
但雅集虽然结束了,其所引发的轰动和余波,却远远没有平息。
陆微澜这个名字,连同她那清水作画、天水碧纱、山野插花以及两位泰山北斗的联袂背书,都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深宅后院,成为了无数人津津乐道、顶礼膜拜的传奇。
雅集散场之后,众位贵女和青年才俊们三三两两地散入园中,或赏花,或品茗,或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方才雅集上的种种趣事。
陆微澜自然也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不少平日里与她并无深交的贵女,此刻都主动上前,与她攀谈示好,言语之间充满了恭维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就连一些平日里眼高于顶、自诩才高八斗的青年才俊,此刻看向她的眼神,也充满了敬佩和……爱慕。
安阳郡主自然是不屑于与陆微澜为伍的。她冷哼一声,带着自己的几个跟班,径直往园子的另一处僻静角落走去,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她刚走出没多远,便迎面遇上了几位平日里与她关系不错的宗室格格和郡主。
其中一位穿着大红色宫装、头戴金凤钗的平阳王府小郡主,一见到安阳郡主,便忍不住拉着她的手,酸溜溜地说道:“安阳姐姐,你可真是好眼光啊!早早就看出了那位陆二小姐的不凡之处,还处处提携她,让她有机会在众人面前大放异彩!若不是你今日那番激将法,我们又岂能欣赏到那般惊世骇俗的插花艺术,又岂能聆听到林太傅和吴老先生那般精彩绝伦的点评?说起来,陆二小姐今日能有这般成就,安阳姐姐你可是……功不可没啊!”
这位小郡主平日里就与安阳郡主有些不对付,此刻见安阳郡主吃瘪,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冷嘲热讽的好机会。
安阳郡主听了这话,气得差点当场吐血。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沦落到被人这般当面羞辱的地步!她狠狠地甩开小郡主的手,咬牙切齿地说道:“哼!少在这里阴阳怪气!本郡主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谁知道那个陆微澜竟会使些歪门邪道的狐媚手段,勾引了林太傅和吴老先生那两个老糊涂,让他们为她撑腰张目!”
“哦?是吗?”小郡主故作惊讶地掩口笑道,“我瞧着,林太傅和吴老先生可不像是什么老糊涂呢!他们二位,一位是三朝元老,桃李满天下;一位是丹青圣手,画艺冠绝古今。能得到他们二位同时盛赞的,安阳姐姐,你倒是说说看,这京城之中,除了那位陆二小姐,还有谁能有这份殊荣呢?”
“你!”安阳郡主被小郡主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气得浑身发抖,却又偏偏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就在这时,陆微澜正好与几位小姐谈笑着从不远处经过。
春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斑驳地洒在她那身天水碧纱之上,更显得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宛如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安阳郡主看着陆微澜那副云淡风轻、从容自信的模样,心中的嫉恨和怨毒更是如同毒蛇一般疯狂滋长。她突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对着陆微澜扬声喊道:
“陆二小姐,请留步!”
陆微澜闻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安阳郡主,不知道这位屡败屡战的郡主殿下,又想耍什么花招。
安阳郡主缓步走到陆微澜面前,脸上挤出一丝虚伪的笑容,指着陆微澜那白皙细腻、吹弹可破的脸颊,故作关切地说道:“陆二小姐,本郡主瞧你今日这气色,似乎比往日还要红润光泽几分呢!尤其是这肌肤,竟比这园中的初雪还要白嫩细腻,也不知……是用了什么神仙般的保养秘方?可否……也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学学,也好沾沾仙气,改善一下这粗糙的容颜?”
她这话表面上是在夸赞陆微澜的肌肤,实则暗藏机锋,充满了挑衅和试探的意味。在她看来,陆微澜定然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狐媚手段或者虎狼之药,才能拥有这般不合常理的仙女肌。她今日便要当众揭穿陆微澜的真面目,让她之前营造起来的清纯玉女形象彻底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