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渐入佳境,各处花亭中欢声笑语不断。酒过三巡,茶过五味,便有那性子活泼的贵女提议,不如行酒令、联诗句,也好为这春日盛宴再添几分雅兴。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尤其是那些自诩有些才学的贵女,更是跃跃欲试,希望能借此机会一展才华,博个好名声。
“说起诗才,自然要数周姐姐了!周姐姐可是我们京城有名的大才女,今日可不能藏私,定要让我们开开眼界才行!”一位穿着水绿色衣裙的小姐首先将周芷兰推了出来。
周芷兰闻言,用团扇掩口,浅浅一笑,故作谦虚道:“妹妹谬赞了,姐姐不过是平日里喜欢涂鸦几笔罢了,哪里称得上什么才女。今日众位姐妹都在,高手如云,芷兰可不敢班门弄斧。”
她嘴上虽这么说,眼底却闪烁着自得的光芒。对于京城第一才女这个名头,她还是颇为受用的。
“周姐姐就别谦虚了!谁不知道您的诗作连翰林院的学士们都赞不绝口呢!”
“是啊是啊,快请周姐姐赋诗一首,让我们也沾沾才气!”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吹捧着,周芷兰推辞了几番,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她站起身来,走到水榭中央,望着满园春色,略作沉吟,随即开口吟诵起来。
不得不说,周芷兰确实有几分才气。她所作的赏花诗,辞藻华丽,对仗工整,意境也还算不错,引来了满堂喝彩。
李嫣然见周芷兰大出风头,心中自然不甘落后。她虽没什么真才实学,却也读过几本诗集,平日里也喜欢附庸风雅。此刻见状,也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道:“周姐姐珠玉在前,小妹不才,也想凑个趣,献丑一二。”
说着,她也摇头晃脑地念了几首自己平日里积攒的诗作。只是她那些诗,要么是辞藻堆砌、空洞无物,要么就是平平无奇、毫无亮点,与周芷兰的诗作一比,高下立判。
饶是如此,周围还是响起了一片敷衍的叫好声。毕竟,李侍郎家的女儿,总要给几分薄面。
李嫣然念完诗,自觉也算是露了脸,心中得意。她目光一转,落在了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陆微澜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光芒。方才在点心上被陆微澜压了一头,她一直耿耿于怀,此刻便想借机报复回来。
陆二小姐,李嫣然提高声音,娇笑着说道,“方才听闻你做的点心那般新奇别致,想来在诗词歌赋上,定然也有过人之处吧?不如也为大家露一手,让我们也见识见识陆二小姐的才情如何?”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陆微澜。
陆微澜心中暗骂一声小人,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她放下茶杯,微微一笑道:“李姐姐说笑了。小妹愚钝,于诗词一道,实在是一窍不通,怕是要让李姐姐和众位姐妹失望了。”
“哎呀,陆二姐姐何必过谦呢?”陆微雨也趁机插话,语气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方才我见你与苏公子谈笑风生,想必定是有着不凡的见解。作诗而已,随意吟哦几句,也好让我们这些做妹妹的学学嘛。”她这是故意把苏文宇也扯进来,想让陆微澜下不来台。
“就是就是,陆二小姐,您就别藏着掖着了!”
“是啊,随便来一首嘛!”
周围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贵女也跟着起哄。她们都想看看,这个方才出尽风头的陆二小姐,在才学方面究竟有几斤几两。
李嫣然见状,更是得意,步步紧逼道:“陆二小姐,你若是不肯,莫不是瞧不上我们这些姐妹,不屑与我们一同玩乐?还是说,你那点心做得好,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的奇技淫巧,真到了比拼才学的时候,便露了怯了?”
她这话可就说得有些重了,几乎是指着鼻子骂陆微澜没文化了。
陆微澜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神也微微一冷。她本不想在这种场合出什么风头,但李嫣然这般咄咄逼人,她若再一味退让,倒显得自己真的心虚了。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李嫣然脸上,淡淡道:“李姐姐既然这般盛情难却,小妹若再推辞,倒显得不识抬举了。只是,小妹确实不擅长吟诗作对,那些平平仄仄的格律,也着实记不住。不过……”
她话锋一转,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小妹近日偶然从一本西域乐谱上学得一首小调,歌词倒也简单,曲调也还算悦耳。若众位姐妹不嫌弃,小妹便清唱几句,权当是为这赏花宴助助兴,博大家一笑罢了。”
“西域小调?”众人闻言,都有些好奇。中原的乐曲听得多了,这西域的调子,倒还真是新鲜。
李嫣然撇了撇嘴,心中暗道:“装神弄鬼!什么西域小调,定然是些粗鄙不堪的胡人俚曲!”
周芷兰也微微蹙眉,觉得陆微澜此举有些不合时宜。这等场合,吟诗作赋方是正道,唱什么西域小调,未免有些……轻浮了。
苏文宇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陆微澜,他总觉得,这位陆二小姐,似乎总能做出些出人意表的事情来。
陆微澜并不理会众人的各色目光,她微微闭上眼睛,酝酿了一下情绪,随即清了清嗓子,朱唇轻启,一段空灵悠扬的歌声便从她口中缓缓流淌出来:
“春风拂晓,暖阳照,
花儿含笑,枝头俏。
蜂蝶舞,鸟儿叫,
一池春水,起微 (波涛)。
莫负好时光,
愿君展颜笑,
岁岁年年,乐逍遥。”
她唱的自然不是什么真正的西域小调,而是她从空间里找的一首现代轻音乐的曲调,自己随意填了几句简单应景的歌词。这曲调婉转流畅,带着几分现代流行音乐的清新感,与当时流行的那些或庄重或哀婉的古曲风格截然不同。
她的嗓音清澈甜美,如同山谷中的黄鹂鸟一般,歌声中没有刻意的炫技,却充满了真挚的情感。那悠扬的旋律在锦绣坞中回荡,仿佛真的将人带入了一个春光明媚、无忧无虑的世外桃源。
一时间,整个锦绣坞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闻所未闻的歌声所吸引,仿佛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那些原本准备看好戏的贵女们,此刻都有些发愣。她们听不懂这曲子的章法,也说不出这歌词的好坏,但就是觉得……好听!莫名的好听!那种轻松愉悦的调子,仿佛能驱散人心头的烦恼,让人不自觉地便想跟着微笑。
李嫣然张大了嘴巴,脸上的得意之色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错愕和难以置信。她本以为陆微澜会出糗,没想到她竟然……唱出了这么一首怪模怪样却又异常动听的歌!这算什么?这根本就不是诗!也不是词!
周芷兰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她听得出,这曲调绝非中土所有,其旋律的起承转合也与传统乐理大相径庭。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曲子确实有其独特的魅力,那种直抒胸臆的表达方式,是传统雅乐所不具备的。她心中不由得对陆微澜又多了几分审视和忌惮。这个女人,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难以捉摸。
苏文宇的眼中则爆发出明亮的光彩。他凝神倾听着陆微澜的歌声,只觉得此女当真是心思玲珑,不落俗套。这首所谓的西域小调,虽然歌词简单直白,但曲调却新颖别致,充满了勃勃生机,与她那清雅脱俗的气质相得益彰。他甚至觉得,这比周芷兰那些辞藻华丽却略显匠气的诗作,更能打动人心。
一曲唱罢,余音袅袅。
陆微澜睁开眼睛,对着众人微微一笑:“小妹献丑了,让众位姐妹见笑。”
锦绣坞中依旧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儿,才爆发出阵阵掌声和议论声。
“这是什么调子?妹妹我以前可从未听过呢!”
“是啊,虽然听着有些怪,但……还挺好听的!”
“陆二小姐这嗓子可真好,跟百灵鸟似的!”
赞叹者有之,疑惑者有之,但更多的是对这种前所未闻的才艺感到新奇和惊艳。陆微澜这一手,无疑又为她自己增添了几分神秘的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