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四分,县国土局大楼漆黑一片。七叔公站在马路对面的梧桐树下,花椒木拐杖在月光下泛着暗沉的光。老人摘下老花镜擦了擦,目光锁定在三楼那扇半开的窗户上——那是档案室的排气窗,宽度刚好容得下一个瘦小的人影。
\"老爷子,真要这么做?\"李大勇蹲在旁边灌木丛里,运动服上沾满草屑。
七叔公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小杨姑娘给的内部平面图。\"他指着图纸上标红的路线,\"从后院翻进去,走消防通道。\"
杨处长女儿这时从黑影里钻出来,马尾辫上还沾着一片树叶:\"值班表我查过了,两点半保安会去西侧巡逻。\"她递给老人一张门禁卡,\"我爸的备用卡,别弄丢了。\"
档案室的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七叔公闪身进入,应急灯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铁柜排列得像迷宫,每个抽屉都贴着泛黄的标签。老人蹲下身,手指在\"1990-1995土地变更\"的抽屉上停住了。
\"见鬼。\"抽屉上了锁,钥匙孔锈迹斑斑。
正当老人准备用铁丝撬锁时,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七叔公迅速关掉应急灯,屏息躲在柜子后面。手电筒的光柱扫过档案室的门玻璃,脚步声渐渐远去。
老人长舒一口气,重新打开灯。就在这时,他发现隔壁抽屉微微凸出——标着\"临时档案\"的抽屉没锁牢。拉开一看,里面赫然躺着那份失踪的原始勘界图,上面还压着一个信封,收件人写着\"刘科长亲启\"。
七叔公刚把东西塞进怀里,走廊的灯突然大亮。他迅速关灯闪到门后,听见钥匙插进锁眼的声音。
\"奇怪,刚才明明看见有光。\"是保安的嘀咕声。
手电筒的光柱再次扫过档案室,最终停在半开的窗户上。\"准是野猫。\"保安嘟囔着锁上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清晨的阳光洒进合作社的院子,李青正在晾晒新洗的床单。王轱辘从背后接过她手里的衣架,嘴唇不经意擦过她耳垂:\"七叔公回来了。\"
老人坐在柿子树下,老花镜片上蒙着一层雾气。他面前摊着那份泛黄的勘界图,还有那个神秘信封。
\"看看这个。\"七叔公从信封里抽出一张照片,\"刘科长和赵老爷子的合影。\"
照片上,赵老爷子坐在轮椅上,正把个厚厚的信封塞给刘科长。背景是县医院的病房,床头柜上的日历显示日期是金穗农业被查封前一天。
\"还有更精彩的。\"老人又掏出一张转账单复印件,\"赵家给刘科长的'咨询费',整整二十万。\"
王轱辘的指关节捏得发白:\"够他坐十年牢。\"
梨生举着风筝跑过来:\"七爷爷,能帮我修风筝吗?\"小家伙的膝盖上还带着前天摔伤的结痂。
七叔公熟练地绑好风筝线:\"去找你张奶奶要些浆糊。\"等孩子跑远,老人压低声音,\"这事还没完,赵家在省里还有人。\"
上午十点,县纪委的车开进了合作社。带队的副书记亲自接过七叔公提供的证据,当场给省里打电话汇报。李青沏了菊花茶,清甜的香气在办公室弥漫。
\"我们会立即控制刘科长。\"副书记放下茶杯,\"不过赵家那边......\"
七叔公捋着胡子:\"省纪委的老同学已经行动了。\"
午饭时分,合作社的广播突然插播了一条新闻:省国土厅某副厅长被带走调查,涉嫌违规审批土地。李青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这正是当年批准金穗农业用地的那位领导。
王轱辘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出杨处长女儿发来的消息:\"刘科长在办公室被带走了,正在哭诉是赵家逼他的。\"
下午的合作社比往常安静。张婶带着梨叶在后山采蘑菇,梨生跟着李大勇学修拖拉机。七叔公坐在档案室里整理材料,老花镜片上反射着夕阳的余晖。
李青和王轱辘站在生态山庄的观景台上,远处群山如黛,暮色渐浓。
\"总算结束了。\"李青靠在栏杆上,银簪子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王轱辘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新买的渔船明天到货,周末带你去水库钓鱼。\"
他的手掌贴在她小腹上,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李青转身面对他,指尖抚过他新冒出的胡茬:\"就我们俩?\"
\"就我们俩。\"王轱辘的吻落在她唇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夜幕降临,合作社的灯火一盏盏亮起。七叔公坐在院里的藤椅上,听着收音机里的梆子戏。李大勇两口子和杨处长的女儿在仓库清点新到的包装盒,三个人的笑声时不时飘出来。
李青洗完澡回到卧室,发现王轱辘正在收拾渔具。他的背影在台灯下显得格外宽厚,肩胛骨的线条随着动作起伏。她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脸颊贴在他温暖的脊背上。
\"累了?\"王轱辘转身将她搂进怀里。
李青摇摇头,手指卷着他的衣扣:\"就是在想,要是没有七叔公......\"
王轱辘的唇堵住了她后面的话。这个吻温柔而绵长,像是要把所有未尽的言语都融化在唇齿之间。窗外,一轮满月升上梨树梢头,清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这片他们深爱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