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箍棒砸在镜面上,却如击虚空,连一丝裂痕都未能留下。悟空咬牙,双臂肌肉虬结,再度发力,可那镜中世界却纹丝不动。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倒影——不是如今的齐天大圣,而是五百年前被压在五行山下、满身泥泞的妖猴。倒影咧嘴一笑,眼中尽是讥讽。
“啧,幻术?”悟空冷笑,可心底却隐隐发寒。
不远处,哪吒的火尖枪已刺入镜面,枪尖迸发三昧真火,烈焰如龙,咆哮着焚烧镜中世界。然而,火焰触及镜面,竟如泥牛入海,瞬间被吞噬殆尽。
“没用!”哪吒咬牙,额头渗出冷汗,“这镜子……不是幻术,而是‘因果’本身!”
话音未落,镜中世界骤然扭曲,无数道因果线如活物般缠绕而来,勒住二人的四肢、脖颈,越缠越紧。
悟空怒吼,金箍棒横扫,可那些因果线竟似无形无质,斩不断、烧不毁,反而越缠越多,渐渐将他裹成一个人形茧蛹。
“糟了……”哪吒挣扎着,却见镜中自己的倒影缓缓抬手,指尖凝聚出一缕黑气,正是当年他自刎时的怨念。
“要死在这儿了?”哪吒心中暗骂,可就在这时——
一道剑光,自天外而来!
那剑光如霜,如雪,如寒夜流星,刹那间贯穿镜面!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镜中世界骤然崩裂,因果线寸寸断裂,化作黑烟消散。悟空与哪吒猛地跌落回现实,大口喘息。
“谁?!”悟空翻身而起,金箍棒横握,警惕地望向剑光来处。
海面之上,一道身影踏空而立,衣袂翻飞,如孤峰独立。
那人一袭青衣,眉目冷峻,手中一柄三尖两刃刀寒光凛冽,刀锋上还残留着斩破因果的余韵。
“杨戬?!”哪吒瞪大眼睛,“你怎么会在这儿?”
杨戬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眸,目光如刀,直刺向那白衣僧人。
“装神弄鬼。”他冷冷道。
白衣僧人依旧微笑,可那笑容却渐渐僵硬。
杨戬的眉心,第三只眼缓缓睁开——
“天眼·照邪!”
一道神光自天眼迸射,如烈日灼烧黑暗,白衣僧人的身形在神光中扭曲、剥落,白衣寸寸碎裂,露出内里流动的混沌黑影。
“呵……二郎神。”黑影发出低沉的笑声,声音不再温润,而是如万鬼低语,“你斩得了我的形,斩得断三界众生的执念吗?”
黑影蠕动,渐渐化作人形,却无五官,无轮廓,唯有无数张面孔在其表面浮现、哀嚎、消散——
有被天兵屠戮的妖灵,有堕入魔道的仙人,有痴恋凡尘的佛陀……每一张脸,都是未圆满的“相”。
“无相魔……”杨戬冷声道,“域外邪灵,专食修行者未竟之业,难怪能困住大圣与三太子。”
悟空眯起眼:“这玩意儿比之前的业障还麻烦?”
“业障有形,可斩;执念无形,难灭。”杨戬握紧三尖两刃刀,“它吞食的是‘未圆满之相’,只要众生还有遗憾,它便不死不灭。”
无相魔低笑,身形骤然膨胀,化作遮天蔽日的黑雾,笼罩整片镜海。黑雾中,无数因果线再度凝聚,如毒蛇般袭向三人!
“小心!”哪吒火尖枪横扫,枪尖真火焚烧黑线,可那些因果线被烧断后,竟又迅速再生。
杨戬天眼神光再绽,逼退黑雾,可无相魔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
“二郎神,你斩妖除魔千年,可曾斩尽心中执念?你母亲瑶姬被压桃山时,你可曾恨过天庭?”
杨戬瞳孔一缩。
黑雾中,竟浮现出瑶姬被镇压的画面,以及年幼的杨戬跪在桃山下痛哭的模样。
“住口!”杨戬怒喝,三尖两刃刀劈出千丈刀芒,可那黑雾只是稍稍退散,转瞬又聚。
无相魔的笑声回荡:“看,连你都斩不断自己的‘相’,如何斩我?”
悟空盯着黑雾,忽然咧嘴一笑。
“喂,杨戬。”他扛着金箍棒,语气轻松,“这玩意儿吃的是‘未圆满之相’,对吧?”
杨戬侧目:“是,又如何?”
“那如果……”悟空眼中金光暴涨,“俺老孙让它吃个够呢?”
不等杨戬反应,悟空猛地跃起,金箍棒化作擎天巨柱,狠狠砸向黑雾!
“大!大!大!”
金箍棒疯狂延伸,搅动黑雾,而无相魔却发出愉悦的低吟:“齐天大圣的‘未圆满之相’……美味!”
黑雾疯狂涌向悟空,因果线刺入他的身体,开始吞噬他的记忆——
大闹天宫时的狂妄、五指山下的绝望、取经路上的迷茫、成佛后的空虚……
“悟空!”哪吒急喊,可悟空却大笑:
“吃吧!吃个够!”
就在无相魔贪婪吞噬的刹那,悟空猛地双手合十,周身佛光暴涨!
“斗战胜佛·混元一气!”
佛光与妖气交织,化作混沌漩涡,竟反向吞噬无相魔的黑雾!
“什么?!”无相魔惊怒交加,想要挣脱,却发现悟空的体内宛如无底深渊,它的力量正被疯狂吸入。
“你……你疯了?!”无相魔嘶吼,“强行容纳业障,你会被反噬!”
悟空嘴角溢血,却笑得狰狞:
“俺老孙早就疯了!”
就在无相魔被悟空牵制的瞬间,杨戬天眼骤亮!
“哪吒!”他厉喝。
“明白!”哪吒脚踏风火轮,火尖枪化作赤红流星,直刺无相魔核心!
杨戬则纵身跃起,三尖两刃刀高举,刀锋凝聚毕生法力,化作一道开天辟地的寒芒——
“无我之刃·斩念!”
刀光落下,无相魔发出凄厉哀嚎,黑雾被一分为二!
可它仍未消散,反而狞笑:“没用的……只要众生还有执念,我便会重生……”
“是吗?”杨戬冷冷道,“那这一刀,斩的就不是你——”
他刀锋一转,竟斩向悟空!
“杨戬?!”哪吒骇然。
可刀光触及悟空的刹那,并未伤他分毫,而是斩断了他体内与无相魔相连的因果线!
“啊——!”无相魔发出绝望嘶吼,黑雾剧烈翻腾,终于开始崩溃。
悟空跌坐在地,大口喘息,而杨戬收刀而立,淡淡道:
“无相魔以‘未圆满之相’为食,可若连‘圆满’本身都是虚妄,它便无处可依。”
海面恢复平静,镜海倒影渐渐消散。
悟空抬头,盯着杨戬,忽然笑了:“好一个‘无我之刃’……真君,谢了。”
杨戬转身,语气依旧冷淡:“不必,我只是还你五指山下的人情。”
远处,天边泛起微光,照在三人身上。
而更深处的黑暗中,一双猩红的眼睛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