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氏、朝廷的人走后,场面一时间尴尬起来。
“人口案的事,我已经交给李云去办了,你若有心便参与进来,若有顾虑,也别妨碍李云,我知你有难处,此事无关你我关系。”
鲁浔交代了人口案的事,见卓凌昭面色恹恹,也有些唏嘘——这个朋友没有世家公子哥的习气,为人公道正派,这些时日以来面对这么多家族乱象,自己做事也却有几分刻薄残忍,想来令其十分难熬。
想到这,鲁浔便想岔开话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想这些事了,看看谁来看你了?”
卓凌昭闻言抬起头强挤出了丝笑容,看向鲁浔所指之人。
“这位姑娘是……是静仪?”
“静仪见过凌昭师兄。”
另一边的张静仪全程目睹卓凌昭的处置,觉得虽然有不近人情的一面,但为人十分公道正派,称得上人品极好,心里对这个未婚夫婿也十分满意,羞涩笑容中多了许多真诚和倾慕。
“静仪师妹,有十年未见了吧,师兄险些认不出来。”
卓凌昭见了来人也有些慌乱,大周虽无男女大防,可订婚男女人生中第二次见面,总会有几分羞涩尴尬。
幸好二人男的世家公子、才貌双全,女的高门亲传、美若天仙,只是看脸就会生出好感,二人瞟看对方的眼光越来越频繁,暧昧气息冲散了尴尬丧气,气氛一时好了许多。
“鲁兄!静仪!快请进吧,一来就碰上这等事,真是让人害臊。”
卓凌昭反应过来,忙请二人入府,可话一出口,便突然想起什么,面色变得有些窘迫。
鲁浔却只当他面对自己这个伤了他妹夫的人还有隔阂,摇头拒绝。
“不了卓兄,我此来除了人口案的事,就是想取回我的佩刀,刚伤了府上的人,就登堂入室,实在不好,你把刀与我,待人口案过后,我自西行去了。”
卓凌昭连忙挽留。
“鲁兄,实不相瞒,你那佩刀烧的只剩刀刃,未免有什么损伤,我已送至祖宅着匠人修缮,你看今日已是这个时候,若要取刀,便要连夜上山,不如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我带你上山取刀。”
鲁浔听了神色有些奇怪。
“卓兄,丑话说在前头,我今日所为搏了卓氏颜面,可会影响明日取刀?卓老前辈是江湖宿老,更是有令尊一层身份,若冲突起来,你我可不好相处了。”
卓凌昭摇了摇头。
“此事乃地临咎由自取,未追究他借卓氏之名狐假虎威、累犯恶行已是便宜他了,如何能因为他坏了你我二人的关系,鲁兄安心住下,明日一早与我去便是。”
鲁浔点了点头,还是拒绝住在卓府。
“我若入府就寝,卓兄你绝不好办,此事不必再提,我自寻客栈住下,明日你差人唤我便是。”
说罢,鲁浔不给卓凌昭拒绝机会,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这个鲁兄。”
卓凌昭摇摇头,又把视线转向张静仪,暗呼了一口气压住心虚,再次发出邀请。
“静仪师妹,请进吧。”
可张静仪也脸颊微红,笑着小声拒绝。
“师兄,你我毕竟尚未成婚,我若独自一人夜宿卓府实在于理不合,今天我先去会同师姐,明日在登门拜访。”
卓凌昭听了张静仪拒绝,心中长出一口气,也不再出言挽留。
“少顷我让下人为静仪师妹下榻处送些东西,贵派到我建州,卓氏理当尽地主之谊,大哥,替我送送静仪师妹。”
张静仪见卓凌昭安排周到细致,不由更加满意,也不拒绝,笑着道别。
送走张静仪,卓凌昭反身回府,直入后院,周妙彤已经梳洗打理了一番,正在屋中作画。
卓凌昭透过阁窗,见周妙彤如瀑布般的青丝披肩,气色比方才更胜一筹,宛如初绽的桃花般红润,芊芊素手如同玉葱般捻着竹笔,正专注作画。
见到这一幕,卓凌昭只觉得自己一腔烦闷全然消除,恨不得面前美人一直这么画下去。
周妙彤画了一会,卓凌昭就这么看着,少顷,周妙彤搁下画笔,皱着秀眉轻轻活动手腕,抬起头却见卓凌昭呆呆的看着自己,先是面色一喜,而后像是被那视线灼烧了一般,秀脸火红,羞答答的见礼。
“卓公子,你回来了?”
卓凌昭如梦初醒,连忙开口,生怕姑娘的话落在地上。
“凌昭回来了。”
周妙彤见卓凌昭隔着老远却不进屋,羞然一笑,费力的站起身来挪动莲步。
只是在视线被墙壁遮挡的时候,周妙彤满面羞涩瞬间消失,只剩下一脸冷漠和鄙夷。
“妙彤你有伤,莫见了风寒!”
卓凌昭见佳人移步,连忙往内室跑去,正好在内室月门前与佳人相遇,见周妙彤一脸羞涩也掩饰不住的欣喜,卓凌昭只觉得心都醉了,又呆愣在原地。
“周公子怎就看着妙彤,也不说话。”
周妙彤似是受不住卓凌昭灼灼的眼神,羞涩的转过身去,只留给这呆子一道姣好的背影。
不见佳人俏脸,卓凌昭怅然若失,复见纤瘦背影,却又欣喜起来,勉强挤出点脑子找了个借口。
“我!这是见妙彤伤势好转,喜过头了。”
“劳卓公子费心,请坐。”
周妙彤引着卓凌昭坐下,自己也落座一旁。
“方才卓公子去见鲁大侠,怎不多陪陪他?”
“唉,家门不幸。”
卓凌昭见了周妙彤仿佛心防尽去,大吐苦水,周妙彤在旁倾听,时而出言安抚、时而出言支持,更让卓凌昭生出知己之感,不知不觉就讲到了张静仪这未婚妻的事,却未发现周妙彤依然神色大变。
“…总之,鲁兄不好住入卓府,自寻住处去了,明日与静仪一道上山拜访。”
将事情讲完,卓凌昭才又将注意力放在周妙彤脸上,却见方才还言笑晏晏的周妙彤此刻脸上半点血色也无,立马提心吊胆起来。
“妙彤,你是伤势复发了么!”
周妙彤闻言只是挤出一丝笑容,稍稍坐的离卓凌昭远了一些。
“方才卓公子讲到静仪姑娘时满目光彩,她一定很漂亮,公子好福气。”
卓凌昭见得听得满是疏离之感,只觉得自己心被抽走一块,激动之下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妙彤你听我说,我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此之前只见过一次,若论感情,绝比不上我对你的感情。”
周妙彤听了这话面色一红,而后更加凄婉。
“妙彤虽蒲柳之姿,乃罪臣之女,但清清白白,不是便宜女子,容不得公子如此轻薄!”
“我从未将妙彤当做便宜女子,更未想轻薄妙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妙彤秀外慧中又云英未嫁,桌某自认还算良配,自然…自然有爱慕之情,此心真诚、日月可鉴!”
低下头的周妙彤听了此话,眼波流转露出一丝冷笑,口气却故作扭捏。
“可,可你已有婚约!究竟以何视我?”
“平妻!”
听了周妙彤的话,卓凌昭哪还品不出滋味,大喜过望,一把握住周妙彤双手。
“静仪师妹早有婚约,无出无错不可反悔,但桌某愿以平妻之位迎娶妙彤,明日就上山同父亲禀报!”
周妙彤听了红着脸抬起头,羞涩地瞟了卓凌昭一眼。
“松手。”
卓凌昭被这一眼瞟的魂都飞了,周妙彤说什么他都无有不允,自然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手。
周妙彤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妙彤你要去哪?”
“去看看嫣然妹妹,夫婿刚变成废人,身边也没个人关心,同为女子,我也好说话些。”
周妙彤站在门口回了一句,然后像是偷东西一样回过头丢下一句话,便慌忙跑了出去。
“我等你从山上回来。”
卓凌昭呆了一下大喜过望,跑到门口胡言乱语。
“从山上回来…妙,妙彤,你等我!你,你小心伤口!”
喜过头的他却没看到,周妙彤那充满讥笑的表情。
……
周妙彤离了后院,问了位置便向卓嫣然处去了。
这几日她在这府中久住,卓凌昭待她如心尖上的肉一样,再加上她自己长袖善舞,府内下人都当她是未来三房的女主人之一,是以十分礼敬,并无隐瞒。
到了卓嫣然处,便听到一声声凄厉哭嚎之声,原来卓嫣然已经醒了。
周妙彤这几日也早就与这心思狠毒但为人浅薄的卓嫣然混熟了,轻轻推门而入,一进屋就满脸悲戚。
“我的苦妹妹,怎么这么命苦。”
“周姐姐!”
卓嫣然见这个三房善解人意的“好姐姐”来了,一腔忧愤有了出口,扑到她怀中大哭起来。
“你说三哥怎能这么心狠!这让妹妹我以后怎么活啊!”
周妙彤抱住卓嫣然,一脸悲伤变回面无表情,无神双眼此刻浮现幽幽紫光,手上也浮现紫色真气,轻抚在卓嫣然头上。
“好妹妹,可不要埋怨你三哥,那鲁浔性情强暴,又是小宗师身份,今日你三哥若不遂了他的意,真惹得他动起手来,卓府上下谁能活命?”
卓嫣然被紫色真气安抚,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整个人甚至变得有些痴呆。
“哪,那此事怨谁呢?”
“自然是怨鲁浔~”
“鲁浔,对,怨他,都怨他!”
“妹妹别激动,这仇咱们卓家早晚要报~”
“对,你以后是三哥的妾室,是嫣然的嫂嫂,是卓家人~得为卓家报仇~”
听到妾室一词,周妙彤脸上闪过一丝厌恶,随后趴在卓嫣然耳旁幽幽的说。
“那嫣然你想不想现在就报仇~”
“想!嫣然当然想!”
“姐姐有办法~”
“什么办法?姐姐快说!”
“江湖传说,名剑山庄有一宝地名为解剑火洞,任你宝兵利器扔进去都能炼做铁料,名剑山庄以上乘铁料铸剑,故能驰名天下。”
说到这,周妙彤嘴角泛起一丝阴冷笑容。
“咱们把鲁浔的刀,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