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小队注意，根据星图显示，这里曾是联邦殖民星区的生态保护区。”队长陈锋的声音从耳麦传来，带着电流杂音，“但资料库显示二十年前就已废弃……”
林夏的靴底碾过碎裂的钢化玻璃，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夜视仪的绿色光屏里，百米高的穹顶植物园像只巨大的玻璃蜂巢，锈蚀的金属骨架间垂落着暗褐色的藤蔓，某些肥厚的叶片在探照灯扫过时突然蜷缩，露出底下蠕动的银白色触须。
“废弃原因标注为‘生态崩溃’，”副队长赵雷的声音紧随其后，“但我刚破解了局部数据库——二十年前的最后一条记录是‘物种突破隔离带’，之后所有终端同时离线。”
林夏扣动步枪保险栓，枪管上的生物探测器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光屏右下角跳出一行猩红警告：未知碳基生命，活性指数98%。她猛地侧身，只见身后三米处的蕨类植物丛中，十几朵紫色花苞正缓缓绽开，花瓣边缘滴落的粘液在地面腐蚀出冒烟的小洞。
“保持警戒间距，”陈锋的声音绷紧了，“无人机群在五分钟前全部失联，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目标是中央控制室的基因库，取到样本立刻撤离。”
赵雷突然低骂一声。他举着的探测仪屏幕上，代表生命信号的绿点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涨潮的海水般漫过整个地图。林夏注意到那些缠绕在穹顶钢架上的藤蔓正在移动，它们表面的尖刺反射着冷光，在空气中划出细碎的破空声。
“这不对劲，”林夏突然开口，枪口瞄准一朵正在膨胀的花苞，“联邦生态保护区的隔离标准是最高级别的，什么物种能突破十二层能量屏障？”
话音未落，整座植物园突然剧烈震颤。东南角的穹顶玻璃轰然碎裂，月光倾泻而入，照亮了那些从裂缝中挤进来的东西——它们有着类似螳螂的镰刀前肢，却长着人类孩童般的头颅，皮肤是半透明的绿色，能看见底下流淌的荧光血脉。
“是基因编辑生物，”赵雷的声音发颤，“数据库里有残留的设计图……它们本该是用于改良土壤的共生体，怎么会……”
一只“螳螂”突然从头顶坠落，林夏下意识地翻滚躲避，镰刀状前肢擦着她的战术背心得过，切开的防刺布料下渗出温热的血珠。她反手扣动扳机，脉冲弹在怪物胸口炸开一团绿雾，却见它受伤的躯体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它们能快速修复dNA损伤！”林夏吼道，同时按下腰间的爆破装置，“用高爆弹！”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成片的变异植物被掀飞。林夏趁机冲向中央控制室，沿途的蕨类植物突然集体倒伏，露出底下铺设的金属地板——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弹孔，还有几具锈蚀的联邦军制式头盔，内衬里残留的头发早已变成灰绿色的粉末。
控制室的合金门呈现出被巨力撕开的痕迹。林夏踹开变形的门框，扑面而来的不是预想中的灰尘，而是浓郁的花香。中央操作台旁的培养舱里，漂浮着十几个浸泡在绿色液体中的人类胚胎，他们的手指间长着蹼膜，后颈处凸起明显的鳃裂。
“找到了！”赵雷扑向基因库终端，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翻飞，“样本提取需要三分钟……等等，这里有段加密日志！”
林夏警戒着四周，耳麦里传来陈锋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他那边的枪声已经稀疏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粘稠的咀嚼声。她突然发现培养舱的玻璃上布满了细小的抓痕，胚胎们紧闭的眼皮底下，瞳孔正在左右转动。
“二十年前的研究日志，”赵雷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们不是在改良植物……是在创造新物种。用人类基因和植物融合，制造能适应任何环境的殖民先锋。”
林夏的目光落在控制台的台历上，停留在二十年前的最后一天。那页纸被什么东西浸泡过，边缘卷曲发黑，上面用鲜血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它们开始模仿我们的思维了。
生物探测器再次尖叫起来，这次的信号源来自培养舱内部。林夏猛地看向那些胚胎，只见其中一个的眼睛睁开了，瞳孔是纯粹的金色，嘴角缓缓咧开一个不属于婴儿的诡异弧度。
“提取完成！”赵雷扯下数据芯片，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林夏转头时，只看见一只从通风管道里钻出的藤蔓缠住了他的脖颈，那些银白色触须正顺着他的口鼻往里钻，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翡翠色。
“快走！”赵雷用尽最后力气将芯片扔过来，“它们在吸收我们的基因……”
林夏接住芯片的瞬间，培养舱的液体突然沸腾。那些胚胎开始剧烈扭动，骨骼碎裂的噼啪声中，它们的身体以畸形的姿态快速拉长，透明皮肤下的血管爆发出刺眼的绿光。
她转身冲向出口，身后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当她冲出控制室时，整座植物园的植物都在疯狂生长，紫色花苞在她头顶绽开，落下的花粉粘在皮肤上，带来火烧火燎的刺痛。
“陈锋！听到请回答！”林夏对着耳麦嘶吼，却只收到一阵滋滋的电流声。探测仪上代表队友的信号点只剩下她自己，像大海中的孤舟。
穹顶突然完全坍塌，月光将一切照得如同白昼。林夏看见那些“螳螂”怪物正围在中央控制室的废墟旁，它们孩童般的头颅转向她的方向，脸上露出了和培养舱里胚胎一样的诡异笑容。
手腕上的通讯器突然亮起，是陈锋的紧急加密信息，只有短短一行字：它们不是在突破隔离带，是在保护什么。
林夏低头看向掌心的芯片，突然意识到基因库的位置根本不在中央控制室。那些怪物前赴后继的攻击，那些不断愈合的伤口，或许都只是为了阻止她发现这个真相——在植物园最深处的地底下，埋藏着二十年前真正的实验产物。
远处传来熟悉的引擎轰鸣，是撤离的运输机。林夏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在月光下摇曳的绿色地狱，那些变异植物正在重新编织破碎的穹顶，仿佛要将这个秘密永远封存在锈蚀的星尘之下。
她转身跃出破损的围墙，芯片在战术靴的挤压下微微发烫，像是揣着一颗跳动的心脏。耳麦里突然响起一阵杂音，夹杂着模糊的低语，听起来像是无数个声音在同时说话，又像是一个声音在模仿无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