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帐帘外,一道被月光拉长的、属于男子的挺拔身影,突通被钉在了原地,“原来真的是你——”
他手上还端着个冒着热气的白瓷药碗,谢凌心中满是震撼,“她果然没死,太好了!”震惊中夹杂的喜悦过后,谢凌心中有些难过。
帐内又隐隐约约传出些听不清楚的对话,听到沈淮南那句“软肋与把柄”时,他为不可察的晃动了一下,可就这轻微一动,还是吸引了赵闯的注意。
“监军大人......您来做什么——”
被沈淮南安排在门口守着的赵闯看到谢凌的身影,忙大声说道,随后,快步上前挡在了谢凌面前。
听见赵闯的声音,谢凌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将拿着药碗的手背到身后,“无事,我就是来看看你们将军醒了没。”随着谢凌的动作,滚烫的药汁在晃动下蔓延出去,悄无声息地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将军受伤未愈,还在休息,今日天色已晚,监军大人若想来看,不妨明天白日里再过来。”赵闯说着,伸手向谢凌做了个“请”的动作。
谢凌无奈,正好现在也需要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便难得没有反驳地径直离开。
帐内,听到赵闯声音的沈清枝二人,也顿时停下交谈。气氛被被打断,再加上沈清枝刚醒过来,待谢凌离开后,沈淮南一时间也不好在继续说些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又多嘱咐了沈清枝几句,让她照顾好自己,便准备离开:
“你刚醒过来,一时也不好奔波,天亮前我还得回去云州城,这几日你多加小心,能安排旁人做的,就尽量别总是自己亲力亲为......”
沈淮南离开后,一连几日,沈清枝都暂时没再见到谢凌,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若是她猜得不错,那日兄长在时,谢凌恐怕就猜到自己的身份了,若真让她第二天就神色如常地以“霁青”的身份同谢凌见面,她还真心有些不自在。
好在,这几日谢凌并没有主动过来,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谢凌,眼下谢凌这般,倒也算是给了她心理缓冲的机会。
秋意渐渐浓了起来,边境的天气不似京城,这天说冷便冷了起来,原本前些日子的风还有些暖意,如今再吹过来的只剩下冷意,又很干燥。
近来蛮族还算沉得住气,多日未有动静,考虑到天气渐渐转冷,玄甲军也早早地转移了营帐,驻扎在城内了。
又是一阵尖厉的风吹过,卷起街巷小路上残余的最后几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地撞在紧闭的门板和冷硬的石墙上,发出一阵萧瑟声。
天气也渐渐变得阴沉下来,一连多日不见大太阳,只能看见阴沉的云,压得很低,虽未下雨,可却始终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憋闷。
“天要彻底阴下来了,粮草的补给还要多久才能到?”
沈清枝站在门边,望着黑压压的云,眉头始终松不下来,一脸凝重地问向身旁的赵闯。
“昨晚收到传信,说是最快也还要三日才能到,押送粮草的人不熟悉这边地形,又怕碰上蛮族突击,一路上走得慢。”
赵闯的脸色也不太好,近来蛮族那边安静的异常,就连惯常喜欢搞小动作的北疆那边,也是异常安静,他这几日心慌慌的,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可看着城内逐渐阴沉的气氛,他也不好说出口,徒增烦恼。
“三日吗?”沈清枝叹了口气,“三日时间有些久,恐怕来不及了。”
“来不及?”赵闯猛地抬头望向沈清枝,张了张口,没来得及等他发问,沈清枝便又继续接着往下说道:“眼下城内存粮不足,蛮族恐怕不会放过此等机会。”
说到这里,沈清枝顿了顿,盘算了下眼下能动用的人数,再次开口道:“派第三、第四小队趁夜前去接应粮草,粮草早一日抵达,我们便能多一份胜算。”
“是!”赵闯应下,心知此事事关重大,便急匆匆地离开去安排了。
天气更阴沉了,城内的氛围也更为沉寂。
玄甲军第三、第四小队,昨夜便以奉命拔营,去往百里外粮草转运点,去接应那批关乎全城军民能否熬过寒冬的命脉物资。
留下的,除了最低限度的守卫,便只是些区区数百老弱残兵,稀稀拉拉地分散在城墙上,做着力所能及的探查。
空旷的街道上,人迹罕见,各个铺子门窗紧闭,偶有胆大的妇人探出头,也只是忧心忡忡地望一眼那阴沉的天空和破败的城墙,便又飞快地缩回头去,“咔哒”一声,落下门栓。
这是座偏僻小城,城主早早地便将这满城百姓抛下另寻出路,留下这群不被周边各城接纳的百姓,自发组成护卫队守城。
京城那边的意思,是将此城作为诱饵,待蛮族进城对百姓烧杀抢掠时从外部关闭城门,来一个瓮中捉鳖,可沈清枝看着这一城的老弱妇孺,心有不忍,不忍心将她们抛下,便借着养伤的名义,带着玄甲军几支小队在这里驻扎下来。
后方不远处,便是北城,眼下谢凌那些人便暂时在这儿歇脚。
谢凌站在城墙上,向城外了望,按着腰间的刀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的视线扫过城外那片逐渐褪去生机的荒地,和一眼便看得出破败的小城,眉头紧皱。
“太安静了。”他皱着眉,低声自语,声音有些干哑。
“监军大人?”身旁一个脸上还带着些许志气的小将,看到谢凌皱眉,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谢凌摇摇头,没有回答。北城这儿也是被京城抛弃的城池,所幸城中守卫不愿放弃家乡,并未向无城的那般,随城主一块逃走,加上谢凌带来的侍卫,一时间倒也算是守卫齐全。
只是......望着不远处的无城,谢凌心中有些凝重,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还是懂得,若是无城被破,北城这里恐怕也撑不住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