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娟紧咬着牙:“官家,我们该怎么办?”
林木森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朕要离开汴京,去西北找种师道。”
冯娟点头:“奴婢知道,但密道出口有禁军把守。”
“无妨,”林木森冷笑,“朕要你今晚先出宫,去天驷监找王忠备好马匹,朕会借故去福宁殿休息,然后趁机从密道离开。”
冯娟迟疑:“可若官家突然消失,朝中必乱……”
“乱就乱!”林木森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朕若不走,明日他们就会逼朕禅位,然后金兵一到,朕和太子都会被掳走,大宋就真的完了!”
冯娟沉默片刻,突然跪下:“官家,让奴婢代您出宫!”
林木森一愣:“什么?”
“官家若突然消失,必会朝野震动,金人必会提前攻城。”冯娟抬头,目光坚定,“但若官家仍在宫中,而奴婢持密旨去寻种师道,让他率军入京勤王,或许还有转机!”
林木森怔住,这女人……竟想替他赴险?
“不行。”他断然拒绝,“太危险!”
冯娟却笑了:“官家忘了?奴婢本就是您的死士。”
林木森沉默良久,终于咬牙点头:“好,朕写密旨,你令人带出去。”
“但你不要离开朕的身边,命你手下的女侍卫去”他迅速提笔,在绢帛上写下数行瘦金体小字,交给冯娟:“务必亲手交给种师道!”
冯娟接过密旨,藏入贴身衣物,低声道:“奴婢定不负所托!”
她转身欲走,林木森突然叫住她:“等等!”
他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递给她:“以此为信物,种师道才会相信。你去安排马匹,命信得过的人速去种师道处。”
冯娟郑重接过,深深一拜,“奴婢派翠娘与悦儿前去。”她刚要转身离开。手却被林木森突然握住,“你速去速回......朕......等你!”
冯娟再次跪倒,点了点头,随后悄然隐入殿外夜色中。
冯娟刚走不久,殿门再次被推开。
田守惠带着几名太监进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官家,耿大人担心您劳累,特意让奴婢来伺候您。”
林木森心中一沉,这是来监视他的!
他故作疲惫地摆摆手:“朕累了,想歇息。”
田守惠笑眯眯道:“那奴婢扶您去福宁殿?”
林木森眯起眼,缓缓点头:“好。”
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盯死。
但冯娟已经出宫了,只要她安排人找到种师道……所有的一切就还有转机!
戌时三刻,福宁殿的烛火摇曳不定。林木森盯着铜漏里缓缓流动的水银,指尖在案几上敲出急促的节奏。殿外风雪呼啸,偶尔传来禁军换岗时铁甲碰撞的声响。
”吱呀......”殿门被推开一道缝隙,冯娟裹着满身寒气闪入,发梢还挂着未化的雪粒。
”官家,王忠那边已安排妥当。”她跪在案前低声道,呼出的白气在烛光中散开。
林木森一把攥住她冰凉的手腕:”马匹备好了?”
”天驷监最健壮的六匹青海骢,就藏在南薰门内的草料场。”冯娟从怀中取出一枚鱼符,”这是您赐给王指挥使的。”
烛火突然爆响了一下,林木森凝视着鱼符上”皇城司”三个阴刻小字,喉结滚动。王忠原是皇城司指挥使,却被张邦昌明升暗降调去养马,这枚鱼符,是他对旧主显示的忠诚。
”翠娘和悦儿安排好了......”
”都交代清楚了,”冯娟声音发紧,”留下的人会等明日拂晓再......”她突然哽住,”翠娘让奴婢回禀官家,说是万一......她会自尽的!”
林木森想起那个总在廊下煮茶的圆脸宫女,胸口像被重锤击中。史书不会记载这些小人物的名字,但正是她们用血肉之躯改写了历史。
”告诉朕实话,”他突然掐住冯娟下巴,”若此刻反悔还来得及。”
冯娟眼中腾起雾气,却咧出个带血性的笑:”奴婢七岁入宫,二十二岁当上尚宫,靠的不是曲意逢迎。”她指向自己锁骨处的箭疤,”靖国元年秋狝,这箭本该射穿官家的咽喉。”
林木森点了点头。
“官家,您真的要离开皇宫吗?”
“朕必须离开,”林木森扶起苏娟,“朕若不走,明日就一定要禅位给太子,否则,朕的性命都很难再保了。只要朕还活着,就一定会扭转这个局面的。”
苏娟望着这个平时软弱、胆小的皇上,现在却仿佛像换了个人似的。从他的眼中看不到丝毫的畏惧和惊惶,只有果敢与决绝。
窗外传来梆子声,林木森猛地站起,玄色貂氅扫翻了烛台。他看着眼前的几名女侍卫,在黑暗吞噬大殿的瞬间,他低吼道:”走!”
风雪像刀子般割着脸,几人贴着宫墙阴影疾行,白貂皮斗篷与雪地融为一体。拐过福宁殿东侧的廊庑时,冯娟突然按住林木森肩膀。
”有火光!”
十丈外的值房里,几个禁军正围着火盆赌钱。透过窗纸,能看到他们腰刀搁在膝头。
”绕不过去,”董红芍,三名女侍卫中功夫最好的那个,齿间咬着短刃含糊道,”奴婢去解决。”
”慢着,”林木森拽住她,”我们已经到了。”
冰棱悬挂的屋檐下,隐约可见一块褪色的匾额,”集珍阁”。这里原是收藏徽宗书画的秘库,自从他被软禁,值守太监早溜去别处取暖了。
冯娟猫腰推开雕花棂窗,殿内霉味混着墨香扑面而来,空荡荡的多宝阁上只剩些赝品。她熟门熟路地挪开西山墙的《千里江山图》仿作,露出个黝黑的洞口。
”官家当心台阶,”她率先钻入,”这密道直通护城河冰面。”
红芍五年前来到宋徽宗身边做侍卫,却不知道这里还有一条这样隐秘的密道。
林木森弯腰时,怀中的《宣和北苑贡茶录》滑落在地。这是他唯一带走的藏品,不是为风雅,只因书页间夹着大宋北疆的军事布防图。
地道阴寒刺骨,董红芍断后。当冰凉的铁梯出现在眼前时,林木森突然闷哼一声,宋徽宗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当年他夜会李师师,正是从这里悄悄的出宫......
”官家?”冯娟举高气死风灯,暖黄的光晕里,林木森看到她睫毛上凝着霜花。
”无妨,”林木森攥紧生锈的铁梯,”上面是第几个藏兵洞?”
”西南角第七洞,正对州桥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