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仿佛能将灵魂都撕裂的极致锋锐,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它如潮水般退去,悉数收敛回董小秣体内时,楚香玉和慕冰才感觉自己像是从溺水的深海中,被一只无形的手捞了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
山洞内,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飘散的尘埃,似乎都还残留着被切割的痕迹。
两人心有余悸地望向那个始作俑者。
董小秣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眸子,没有惊天动地的神光,没有摄人心魄的威压,有的,只是一片深邃的平静,宛如古潭,不起半点波澜。他身上的所有气息,都已内敛到了极致,锋芒尽去,返璞归真。
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可正是这种极致的反差,才让楚香玉和慕冰感到一阵发自骨髓的寒意。
他们亲眼见证了刚才那股气息的恐怖,那是一种完全超越了“技”的范畴,近乎于“道”的意志体现。
“入……入微之境……”
楚香玉那娇艳的红唇,此刻微微有些发白,她看着董小秣,声音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与敬畏。
这两个字,在宗门典籍中,只存在于传说里。
那是无数刀客剑客,终其一生都无法企及的,梦幻般的境界!
一旦踏入,便意味着对自身力量的掌控,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一分力,便能斩出十分威能!同阶之中,堪称无敌!
慕冰虽然不懂什么是“入微之境”,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现在的董小秣,比八天前那个斩杀血蚀君的“魔神”,还要恐怖十倍,百倍!那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碾压感,让他连仰望的勇气都快要提不起来。
“秣哥……你……你成功了?”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董小秣感受着体内那股随心而动,仿佛成了自己身体一部分的刀意,轻轻摇了摇头。
“还差一点。”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另外两人同时一愣。
还差一点?
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气势,还差一点?那真正的入微之境,又该是何等风采?
楚香玉和慕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句话:我信你个鬼!
这凡尔赛文学,被他玩明白了。
这已经不是谦虚,这是在他们这些凡人的伤口上,疯狂地撒盐。
董小秣没有解释。
他自己最清楚,借助九窍玉莲带来的悟性加成,以及雷魔战魂的亲自推演,他也仅仅是触摸到了那一层门槛,堪堪达到了“半步入微”的境界。
距离真正的圆融如意,还隔着一层窗户纸。
但这半步之差,已经让他的战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蜕变。如果现在再对上血蚀君,他甚至无需动用武魂,单凭刀法,便可在三招之内,将其斩于刀下。
“距离大比结束,还有十天。”
董小秣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目光扫过二人,“我们手上的青鸾令牌,太少了。”
楚香玉和慕冰闻言,皆是精神一振。
确实,他们三人加起来,也才只有血蚀君身上搜刮来的那两枚。想要进入内门,这点数量,连塞牙缝都不够。
“秣哥的意思是?”慕冰问道,眼中燃烧起狂热的战意。
“自然是去抢。”董小秣的回答,简单直接,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
楚香玉的美眸中闪过一丝异彩,她就喜欢这种干脆利落的风格。不过,她还是提醒道:“百花岛这么大,那些老牌弟子又都精通隐匿之法,十天时间,想要找到足够的目标,恐怕不易。”
“我自有办法。”
董小秣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从怀中取出一块残破的兽皮地图,正是从血蚀君身上搜刮来的战利品之一。
“这是?”楚香玉好奇地凑了过来,一股幽兰般的体香钻入董小秣的鼻息。
“一份藏宝图。”董小秣将兽皮摊开,“血蚀君的遗物。根据上面的记载,这百花岛上,藏着一处前人洞府,里面,有二十枚青鸾令牌。”
二十枚!
慕冰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楚香玉却敏锐地注意到了关键:“一份?难道说……”
“不错。”董小秣点了点头,“这份藏宝图,共有五份。只有集齐五份,才能找到最终的地点。”
楚香玉闻言,顿时有些泄气:“五份……这比满世界找人抢令牌,也好不到哪里去。谁知道另外四份,在谁的手里。”
慕冰也冷静了下来,觉得这个计划,有些天方夜谭。
“事在人为。”董小秣的眼中,却闪烁着睿智与自信的光芒,“血蚀君这种人,能得到一份,说明这地图,大概率就在那些顶尖的老牌弟子手中。与其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不如,就让这藏宝图,作为诱饵,让他们自己……送上门来。”
就在三人商议对策之时。
毫无征兆的。
一道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仿佛从九幽之下传来,突兀的,在密闭的山洞内响起。
“有点意思的小家伙,可惜,你没有那个时间了。”
谁!
楚香玉和慕冰的脸色,瞬间剧变!
他们猛地回头,却见身后那块足以承受千斤重击的封洞巨石前,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站着一道佝偻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穿灰色麻衣的老者,身形干瘦,满脸皱纹堆叠,像是一块风干的老树皮。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就像是乡野间随处可见的孤寡老农,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气波动。
可他就是那样站着,却让整个山洞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一种无形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楚香玉和慕冰的喉咙。
他们的神识,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人的靠近!
这老者,就像是凭空出现,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巨石的封锁!
这种手段,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董小秣的瞳孔,也在一瞬间,收缩如针!
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在这老者出现的刹那,他背后那尊刚刚平息下去的雷魔战魂,竟不受控制地,传来了一丝……警惕的悸动!
来者,强得离谱!
“你是谁?”董小秣的声音,依旧保持着镇定,他不动声色地将楚香玉和慕冰护在身后,全身的肌肉,却已经悄然绷紧,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那老者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落在了董小秣的身上,仿佛能看穿他的一切秘密。
“跟我走一趟。”
他开口了,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仿佛君王在对臣子下达旨意。
走?
跟你走?你算哪根葱?
楚香玉和慕冰心头狂跳,他们毫不怀疑,只要董小秣说一个“不”字,下一秒,他们三人就会变成三具冰冷的尸体。
然而,董小秣却笑了。
他看着那深不可测的老者,缓缓地,清晰地,吐出了一个字。
“不。”
空气,彻底凝固。
楚香玉和慕冰几乎要当场昏厥过去。
大哥!那是你该说的话吗?那是我们能拒绝的存在吗?活着不好吗?
那老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意外的表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饶有兴致的光。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天塌地陷,瞬间笼罩了整个山洞!
楚香玉和慕冰连闷哼一声都做不到,便双腿一软,直接被压得跪倒在地,七窍之中,都渗出了丝丝血迹,意识瞬间模糊。
这股威压,甚至没有针对她们,仅仅是余波,便让她们险些神魂崩溃!
然而,处于威压中心的董小秣,却依旧站得笔直!
他的双腿,如同扎根在大地深处的万古神松,骨骼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悲鸣,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要被挤出体外。
但他硬是扛住了!
他背后的虚空中,那尊三头六臂的雷魔虚影,若隐若现,亿万雷光疯狂流转,死死地抵御着那股足以碾碎山河的意志!
“哦?”
老者眼中的兴趣,愈发浓厚。他似乎也没想到,这个淬体境的小家伙,竟然能在自己的威压下,站着不倒。
但他没有再加力,而是缓缓收回了威压,那双浑浊的眼睛,深深地看了董小-秣一眼。
“你身上,有卿老头的令牌,对吗?”
老者的话,让董小秣心头猛地一震。
卿老!他怎么会知道?
“那老家伙,还好吗?”老者自顾自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感慨。
董小秣没有回答,只是警惕地看着他。
老者也不在意,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笑了。
“忘了自我介绍。”
“我,是他的师兄。”
“你口中的卿老,见了我,也得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卿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