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奕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缥缈,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浓雾传来:
“你是宋祁的小女儿。他在宋家排行第六。你和妈妈长得很像。”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爸和温城关系匪浅。他们合伙做着一桩见不得光的‘秘密生意’,为了某种保障,他们就把你和温南栀调换了。”
温晴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才艰难地挤出声音:“这个‘生意’是不是贩毒?”
回答她的,是令人窒息的、漫长的沉默。
宋承奕移开了视线,下颌线绷得死紧。
“宋家发生大爆炸那天,”宋承奕的声音愈发嘶哑干涩,如同被粗粝的砂纸反复打磨,“我偷偷溜出去玩了。”
他的声音哽了一下,眼中翻涌着深不见底的痛苦,“等我回家发现什么都没了。只剩下冲天的火光,还有一大堆债务。拖欠的货款、工人的工资、。最后,我被送进了福利院,后来,被一对警察夫妻领养了。”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深深看着温晴,声音里充满了疲惫,“我不想告诉你,是不想让你也背负这种家人惨死、家破人亡的痛苦。”
温晴的泪水早已蓄满眼眶,大颗大颗地滚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划出湿亮的痕迹。她猛地扑上前,紧紧抱住了眼前这个刚刚相认、却承载着沉重过往的哥哥。
“我不难过,哥。”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坚定,手臂用力收紧,仿佛要传递某种力量,“我一点都不难过,我以为我在这个世上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爸妈把我抛弃,但是现在我知道,我还有哥哥,我真的好高兴!”
宋承奕的身体在温晴扑上来的瞬间僵硬了一下。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仿佛不知该如何安放。
直到温晴那声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的那句“我还有哥哥”清晰地撞入耳中,一股巨大的酸楚和暖流猛地冲垮了他的心防。
他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那双原本不知所措的手,缓缓地、带着微微的颤抖,抬了起来,最终紧紧地回抱住了怀中失而复得的妹妹。
良久,温晴的情绪稍稍平复,才从他坚实的怀抱里退开一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
宋承奕直视着她,一字一句,沉重如铁:“还有一件事,关于宋家的爆炸案,我调查了整整十几年。”他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砸在温晴的心上,“那场大火根本就不是意外。”
温晴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瞳孔骤然收缩,刚刚止住的眼泪凝在长长的睫毛上,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宋承奕看着她,用力点了点头。
……
两个月后,时光平静流淌。
温晴正陪着康康在花园里玩耍,阳光和煦。
突然,她眼前毫无征兆地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温晴!”沈烬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惊呼出声,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接住了她瘫软的身体。
那声呼唤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传来,温晴的意识已沉入黑暗,听不见丝毫。
沈烬瞳孔骤缩,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死紧,心头被巨大的恐慌攫住。
他抱起温晴就冲向车库,一路疾驰赶往医院。
急诊室内,医生快速检查后,脸上竟绽开了笑容:“别担心,初步看没什么大碍。”
他带着一丝喜气看向沈烬,“很可能是怀孕了,加上有点低血糖才晕倒。去妇科做个详细检查确认一下吧。”
温晴悠悠转醒,眼前是模糊的光晕,刺眼的阳光让她不适地眯起眼,视线好一会儿才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沈烬那张如释重负的脸庞。
看到她睁开眼,沈烬紧绷的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医生说你怀孕了。”
温晴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狠狠瞪了沈烬一眼,抡起没什么力气的拳头就捶向他的胸膛。
肯定是那次在浴室!
让他用措施,他偏说一次半次没关系,结果又中招了!
还真是三年抱两了。
“给康康添个妹妹,多好。”沈烬舔着脸凑近,声音里带着诱哄。
温晴气鼓鼓地扭过头不理他。她原本计划下学期就复学的,这下好了,肚子里又揣上了一个“小麻烦”。
沈烬赶紧给她捏着肩膀,放柔了嗓音,搬出准备好的说辞:“你看,年轻生恢复快,以后找工作,人家也不用担心你入职就要休产假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现在很多大学生都是一边上课一边怀孕,完全不影响学业,真的。”
温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还没打算这么快原谅他。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宋承奕一脸焦急地快步走了进来。
得知只是虚惊一场,是怀孕的喜讯,他才长长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
温晴看着哥哥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有些歉意:“对不起啊,哥,让你白跑一趟了。”
宋承奕摆摆手,神色却严肃起来:“没事就好。正好,我也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温晴立刻从病床上坐直身体,摆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宋承奕的表情却带着凝重:“警方已经成功抓捕了周宿和他的贴身助理。那个助理跟了他很多年,对周宿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他沉声继续,“调查显示,周宿的母亲当年是被二叔的儿子飙车撞死的!周家为了给儿子脱罪,找了人顶包。后来周宿发迹了,就开始疯狂报复宋家,这才导致了宋家一步步走向破产。”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沉痛和一丝大仇得报的决然:“这次,周宿彻底完了。伪造货币、杀人灭口,再加上买凶制造爆炸案杀害宋家三十余口,数罪并罚,死刑是跑不掉的。”
“恶有恶报!”温晴激愤地攥紧了拳头,眼中燃烧着怒火。
宋承奕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和悠悠白云,声音里是积压了半生的沉重终于得以释放的感慨:“终于查清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你们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他忽然转向一直沉默旁听的沈烬,语气变得格外严肃:“还有一件事,沈烬。那个货车司机已经醒了。我们查到他醉驾前,账户收到一笔来源不明的大额转账,他的家人也迅速搬离了原住地。在证据面前,他无法抵赖,已经承认是沈燚买凶杀人,目标就是你!只是阴差阳错,重伤的是你父亲。”
林瑜听说温晴住院了,刚到门口,就听到了沈凛变成植物人,是沈燚的所为。
她百感交集。
“沈燚从根子上就被养坏了,沈凛放了他一马,没想到回旋镖弹到自己身上,哎。”
温晴见林瑜情绪不佳,挤出笑脸,“奶奶,我怀上了。”
“太好了,三年抱两,沈家总算有喜事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