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砚洲见女人看着自己发呆,迟迟未出声,又问了一遍。
这次声音比之前更冷了。
叶西西终于从复杂的思绪中抽离,她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吐出。
处理眼前的事情要紧。
刚才瓷碗和木凳落地发出了不小声响,院里已经有不少人在门口探头探脑。
叶西西摇摇头,伸手抓住男人结实的手臂。
“他们逼我把肉联厂的工作转给朱玉瑶,我不愿意,他们就不让我离开。
额头上的伤是朱玉瑶刚刚用瓷碗砸的,刚刚朱明轩也想动手打我。”
她指着底下的破碗碎片。
宋砚洲伸手将她护在身后,转过身对朱玉瑶冷声道:“就是你打她的?”
“她也打我了!”
朱玉瑶瑟缩一下往朱月玲身后躲,肩胛骨一阵阵抽痛。
“哎哟喂,玉瑶,你这太过分了,前天诬赖西西妹子偷东西,现在又把她打成这个样子。
还逼人家把肉联厂那么好的工作让给你,你要不要脸啊?”
李家嫂子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手里拿着一块粗粮窝窝头。
“可不是吗?这还大着肚子,就被后妈一家抢工作,这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原来是玉瑶那丫头下的手?这妮子看着文文弱弱,咋能下这狠手?”
“作孽哟!叶家大丫头这肚子里的娃要是有个什么问题,可咋办哟。”
“必须去找街道办事处,去找妇联组织,给西西丫头主持公道!”
众人纷纷议论,前天朱月玲闹了那么大一场戏,大家知道这个后妈就是一个笑面虎,表面对继女很不错,实则背地里坏着呢!
朱月玲母子三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看犯了众怒,朱月玲眼珠子一转,来了主意。
她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脸上却是换上一副惋惜的表情来。
“女婿啊,你误会我们了。我们可没有逼西西转工作给玉瑶,是她自己用工作为条件,逼着我们帮她和野男人私奔。
我们好说歹说她都不肯听,铁了心只要情人不要孩子,刚刚明轩也是见她执迷不悟,这才气得动了手,想让她赶紧回乡下和你好好过日子呢。”
叶西西嘴角一抽:……?
!!!
她下意识地瞥了宋砚洲一眼,心里有些发慌。
宋砚洲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神更加冷冽。
他一句话都不说,也不去看朱月玲,只是将视线落在自己正前方。
外人可能看不出来,可叶西西却感觉到了一股股冷冽的寒气从他身上散发,都快把她冻成冰雕了。
这该死的原主,丢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给她。
叶西西欲哭无泪。
朱月玲偷偷瞥了宋砚洲一眼,哪个有血性的男人受得了媳妇给自己戴绿帽的耻辱?
见他依旧冷冷冰冰站在那里,跟竖起的冰墙一样,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真是白长了这么一副健壮的好身板,窝囊废!
以为自己下的药不够猛,朱月玲又开始嚎叫:“女婿啊,是妈对不起你,妈不该帮着你媳妇瞒着你,可妈这不是太疼爱西西了吗?
她在我面前哭得那么惨,说跟你一分钟也过不下去,看到你就觉得恶心,恨不得你赶紧去死。
哎哟,你怪妈吧,是妈无能,把西西惯坏了,是妈的错!我对不起你!”
吃瓜群众的言论一下子转了风向。
“不会吧?叶家大丫头在外面有野男人,还要和人私奔?”
“我就说她怎么总是三天两头往娘家跑,敢情是这边有人勾着她啊?”
朱玉瑶也趁机加把火。
“对啊,宋砚洲,亏你们家对叶西西那么好,还帮她找了肉联厂工作,她自己说了只要我们帮她瞒着你们她和外面男人的那些事,就把工作转给我。”
哼,不想转工作给老娘?
那就让你的乡下泥腿子男人把你往死里揍,到时候一尸两命更好。
叶西西死了,肉联厂的工作还能不落入自己手里?
朱玉瑶和朱月玲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叶西西哪能不知道这两人的那点坏心思?
朱月玲这是铁了心将她往死里整,如果宋砚洲听信朱月玲的话,反过来和他们一起对付她,那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这是要她连宋家也回不去,只能对朝他们摇尾乞怜,到时候想如何拿捏她就如何拿捏她了。
偷偷看了一眼身前的男人。
叶西西发现宋砚洲帅是真帅,可一张脸严肃起来,尤其是蹙着眉头抿嘴不说话的时候,当真是凶巴巴。
满是一股震慑的气势,不怒自威。
若是心理承受能力差一点的,估计这会都腿软了。
她小手轻轻扯了扯宋砚洲的衣角,见他没有反应,又伸手去拉他手臂,等到宋砚洲终于肯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才踮着脚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解释:“宋砚洲,你先别生气,她们故意诋毁我,想要挑拨我们夫妻感情。
你不要相信她,我根本没有要和别的男人私奔,晚点跟你解释。“
宋砚洲面无表情地看了叶西西一眼,想着我和你有什么夫妻感情?
但触及到女人哀求的眼神,他身子一僵,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脸色却绷得更紧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刚才这女人凑过来耳边说话,香软的气息扑在耳朵上,酥酥麻麻的,让他有些不自在。
这是除了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夜,两人之间第一次靠得这么近。
这女人一向恨不得离自己远远的,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嫌弃和厌恶。
他也懒得热脸贴人冷屁股,结婚以来两人几乎零交流。
要不是这女人怀着自己的骨肉,今天他不会出现在这里。
前两天村支书女儿孙淑娟告诉他,叶西西偷偷跑去大队开了介绍信,而后发现家里的大部分钱都不见了。
加上养母阎红芝信誓旦旦说听到叶西西给别的男人打电话,约好一起私奔。
鉴于叶西西之前的种种表现,宋砚洲判断这女人这次可能真的要跑了。
本来他甚至都不想管了,想跑就跑吧,留不住的人再强求也没用。
但宋父和宋母都劝他可能是误会,让他过来接她回家。
顾及自己的骨肉,他还是匆匆赶了一夜山路到县里,一大早坐车赶到沪市。
没想到一来就见到这女人正被她的继兄揪着衣领就要打,他想都没想直接冲上前拦住。
朱明轩虽然身材不够高大,整个人也偏瘦,但怎么样也是一个男人,男女之间体力相差悬殊。
即使再弱鸡的男人,也能够轻易把一个女人打伤。
他明明应该很生气,不再管她的。
这个女人算计了自己,仗着肚子里有了孩子,不但在彩礼上狮子大开口,还在宋家出事后在家里不断闹腾,天天嘴里嚷着要打胎离婚,伸手从自己和父母身上要钱却从来不手软。
好不容易母亲将大部分积蓄都交给她后,她终于松口肯生下肚子里的孩子了,没两天又和别的男人打得火热。
还天天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在家里什么都看不顺眼。
动不动就跑回娘家,住个好几天,每次都要等他来接人,才不甘不愿地跟自己回家。
面对自己娘家人唯唯诺诺,对着自己和家人却颐指气使、贪得无厌。
现在倒好,将家里最后一点积蓄都搜刮个干净,跑到城里来会野男人,还准备私奔!
他就不应该管她。
可是当看到她一脸倔强和朱明轩对峙,一只手还紧紧护着高高鼓起的腹部,一双漂亮的杏眼里全是凌厉,眼神里却分明透露着一丝藏得很深的害怕。
他那一颗原本早已麻木的心居然罕见的心跳漏了一拍,一颗心高高提了起来,甚至心里还罕见地有了紧张的情绪。
一定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不可能是因为紧张这个恶劣的女人。
“宋砚洲,你个绿毛乌龟,自己的媳妇儿都看不住,大着肚子天天往娘家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身体有毛病,逼得自家婆娘在外面找野男人解渴呢。”
朱明轩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挣扎着站起身,嘲笑地看着宋砚洲。
叶西西愤怒地看向朱明轩,这人的话实在是不堪入耳。
她从宋砚洲身后走出来,站到他身侧,一只小手去握宋砚洲的手,想了想,又换了个姿势,和他十指紧握。
宋砚洲垂眸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掌,手指动了动想甩开,却发现叶西西抓着他的手用了十足的力道。
当然这点力道对他来说微不足道,但既然一下没甩开,他也不急,就慢慢看她想耍什么花样。
叶西西笑得轻蔑,“我跟我男人感情好着呢,明明跟郑向荣有一腿的人是朱玉瑶,你们偏要往我身上泼脏水,企图破坏我们夫妻感情。
我又不傻,我男人模样周正、遇事扛得起,平日里把我捧在手心,如今我肚子里还揣着他的崽儿,我吃饱了撑着,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跟一个乌七八糟的野男人私奔?”
宋砚洲闻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叶西西瞥见他挑眉不屑,用膝盖想也知道此刻的他一定在心里腹诽:这个女人真不要脸,睁眼说瞎话。
李家大嫂质疑,“朱月玲,之前你一口咬定是西西妹子偷了你家东西,公安同志来了后证明她是无辜的。现在你又说她有野男人,该不会又是你乱说的吧?”
“也对,叶家丫头额角都被砸成这样,可见平时在家就不受待见,朱月玲说什么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哪有亲生母亲把自己女儿的丑事在众人面前乱说的?”
“还当着她男人的面说,这分明就是故意挑拨离间。”
“我看西西妹子和她男人感情好着呢,哪里像是在外面有野男人的样子?”
朱玉瑶见大家都帮叶西西说话,气得大骂:“叶西西,明明就是你整天缠着向荣哥,还说喜欢他,要和他在一起,大着肚子也不安分,你就是个水性杨花的荡妇!”
宋砚洲冷眼一扫,朱玉瑶缩了缩脖子,但仍梗着脖子站在那里。
她又没有说谎!
叶西西就是个水性杨花、心思歹毒的贱女人!
当初看中宋家的权势就给人下药,后来宋家出事又看上郑向荣,时不时跑回沪市,就为了勾引她的向荣哥!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逼我就范把工作转给朱玉瑶吗?告诉你们,绝对不可能!”
叶西西拉着宋砚洲朝门口走,“宋砚洲,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听这母子三人废话。”
“叶西西,你不许走!你跟我去肉联厂把工作转了,不然我就把你有野男人的事情宣传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