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轰鸣。
电钻几乎是鱼跃而起,以弧线自下而上,再自上而下,凶狠地贯进瘦鬼的胸腔。
旋转,突进,撕扯。
一切开放性伤口,只要再加上旋转,就会变成惨烈的,让人不忍直视的重创。
基路伯之吻则是这方面的集大成者,钻头的每条螺旋纹路都布满倒刺,一穿之下,完全是字面意义上的血肉横飞。
瘦鬼高大的身躯被按在地上,钻头在地板上犁出深深的沟壑,顶着他不断前进。
然后挑起。
诺亚张开手掌。
钻头停止旋转,扇叶在瘦鬼身体内展开,随后再次启动。
残忍处决。
嘶啦!!!
鲜血和内脏在空中形成了完美的扇面,半个血淋淋的下身飞到夏水稻面前。
仍旧不断挣扎的上身随着李昂挥动战火十字,连着脑袋一分为四,彻底不再动弹。
钻头两次高速空转完成血振,李昂弯曲手臂,用臂弯蹭了蹭刀身的血迹。
两人同时收刀回鞘,转头看向夏水稻。
扑通。
夏水稻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干脆利落,甚至自己都没发现。
——
“这就是最后一只了,”诺亚擦了擦手上的血,抱住李昂的胳膊,“好可怕。”
“辛苦了。”李昂拍拍她的脑袋。
夏水稻看着后半截车厢里成堆的残肢断臂,咽了口唾沫。
再怎么看,该害怕的人也不该是你吧?
谁来拍拍我的脑袋啊?!
看来这两个人是从列车中段上车,一个往前杀一个往后杀,只是李昂运气好点,碰到了活人。
这俩人到底什么来头,一个强的离谱的列车长,还有个更离谱的小姑娘,俩人深更半夜摸上了自己的车…
说是要谈生意?
这生意应该不太好做。
解决完死人,接下来就该解决活人了。
想到这里,夏水稻准备跪下去。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跪下去了。
啊…真好。
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己的肌肉记忆果然不让人失望。
“二位,那个,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夏水稻双手合十晃了晃,“你们慢聊。”
“你要往哪去?”李昂擦了擦脸,防毒面具遮住了眼睛和口鼻,可还是有不少血迹溅到了脸颊上。
他从肩膀上摘下半截肠子,随手丢了出去。
“别害怕,”他说,“这是你自己的车。”
夏水稻咽了口唾沫。
“你说是谁的车就是谁的车。”眼见走不掉,夏水稻很光棍地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双手捧着放到地上。
李昂摇摇头。
“车你自己留着吧,我们找你是要件东西。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把背后的人也告诉我。”
——
半个小时后。
李昂拽着板车,诺亚坐在车尾转动风扇。
两个人沿着铁轨,一路拖着绞肉机朝前走。
路上有人过来拦住问话,是个身穿银色列车长制服的胡子男。
李昂没多解释,他从口袋里摸出铁王座的警长委任书,在对方面前晃了晃。
他就是这么进来的,也打算这么出去。
镁厅的代理警长,想去哪就去哪。
那名小胡子列车长愣了几秒,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还是向后退去,脱帽对李昂挥了挥。
李昂没再搭理他,而是就这么拖着板车,一路回了工坊。
说多错多,刚才那小胡子…
李昂感受着背后传来的视线。
应该在序列六以上,最好别去招惹。
事情完成的比想象中顺利,夏水稻意外地通情达理,不光交出了部件,还把肩膀上那件铁王座序列造物也拿了出来。
相当慷慨。
李昂摸了摸左肩处那块银白色的肩甲。
名字是【匹夫之勇】,效果和夏水稻使用时相同,能发动一次属于【见习骑士】的冲锋。
期间能获得微量的防护,同时造成不小的伤害。
一言以蔽之…
是肘击。
李昂本来还能拿走夏水稻的熔炉之心,不过他手头暂时不缺这个,
就只拿走了半块,给人家留口饭吃。
夏水稻的慷慨,其实背后透着相当程度的无奈。
给他撑腰的议员已经死了,小角色没办法继续怀揣巨款,在这里存活下去。
镁厅现在就是个不断加热,随时会沸腾爆炸的粪坑,正常人巴不得离远一点。
总之…
获得了近战武装部件。
【初阶绞肉机(图纸已解锁)】
【品质:精良】
【经验:526\/1000】
【词条:破坏专家——更容易破坏肢体】
【等你遇到山一样大的丧尸时,就知道这有多实用了】
【词条:黄金回旋——手动增大切割范围,有效阻止敌人接近】
【心怀敬意吧,这是…回旋的力量!】
【特性:血肉龙卷——过热停转前,会自动冷却三次】
【看我干什么?我挺得住,你只管往前砍!我们就是死亡风暴!】
“嗯…”看完面板,李昂点了点头。
纯粹的近战部件,给黄铜圣辇两侧加了杀伤功效,这样第一波撞角杀敌后,不会被两侧涌来的尸潮困住。
对于应对无穷无尽的敌人来说,算是相当不错的武器。
尤其是还自带了一半经验值,距离升级用不了太久。
保养,检修,然后安装。
毕竟几天前还在荒原上肆意切割丧尸,
没过多久,精良级别的【初阶绞肉机】就成功回归黄铜圣辇,成为了圣油循环的一部分。
李昂握了握拳,半径恐怖的折叠圆锯从车厢侧面弹出。
这样来看的话,是围绕着圆柱旋转的八根三叠锯片,像是粉碎机那样,把靠近的丧尸碾碎。
李昂再次伸手,三叠锯互相组合,成了四张巨大的圆锯。
下方的三角支架牢牢支撑着,圆锯旋转起来,列车周围十米成了无法靠近的领域。
“不错。”李昂满意地点了点头。
——
“你给我解释一下。”奥古二世推了推眼镜,“什么叫李昂已经拖着武装部件回家了?”
“就是…字面意思。”负责人挠了挠头。
“我不是让你晚点告诉他,等我过去试探一下他的反应?”奥古二世叹了口气,向后靠住椅子。
议会给出的条件相当丰厚,他自认为没办法追平。
不只是警局局长那么简单。
只要李昂愿意,是可以一路往上爬,成为议会首席,乃至镁厅负责人的。
有没有实权先不说,最起码身份在那。
奥古二世心里有点打鼓了。
他调查过了麦香号的情况,那名列车长是议会的人,而且就停在铁王座号旁边。
议会,铁王座,随便拎出来哪个都跟李昂不太对付,很容易起冲突。
奥古二世原本是打算趁机出面,真遇到事还能搞个英雄救李昂,顺便试探一下李昂的反应如何。
结果他正拖着三百磅的体重穿外套,李昂那边就把武装部件装上车了。
实在是令人震惊的…超强行动力。
“铁王座的列车长呢?没拦下李昂?”他接着问。
“李昂把委任书拍他脸上,一句话没说就走了。”负责人的表情有点复杂,“这是不是说明李昂要投靠议会了?”
他相当失望,不过不是政治意义上的。
失去这么个手艺精湛的工匠同事让人失落,而且李昂接下委任书时,说的是三天内给答复,这未免动摇得太快了。
“不,恰恰相反。”奥古二世像是松了口气,“这家伙…在用委任书当挡箭牌。他要像议会挑衅他那样,开始反过来试探议会的底线了。”
“距离庆典还有七天,”奥古二世脱掉外套,“也就是说,他还会在这里最后停留七天。”
“很多历史遗留问题等着他去处理。”
——
月台,铁王座号。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副官切好火腿,加进泡面桶。
“嗯。”小胡子点点头,“那家伙就是黄铜圣辇的新列车长了。”
“就不能是私人列车?”副官倒上开水,“你没看到吗,他还兼任代理警长呢。”
“因为我没见过他。每个铁王座成员都是我亲手登记的。”小胡子指了指太阳穴,“议会那群饭桶,肯定是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我们都知道,一名异常优秀的铁王座…大概率是机械师假扮的。”
“哈。”副官笑出了声,“要提醒他们吗?”
“我已经通知了。”小胡子扭动电台旋钮,放上音乐,“就算那群饭桶再怎么讨厌,毕竟也是我们的支持者。”
“那为什么不直接…”副官伸手在脖子的位置晃了晃。
两次机会,小胡子有两次机会悄无声息地干掉李昂。
序列六的车厢还在他们手上,李昂最高也不过序列七。
作为序列四的半神,捏死李昂简直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拜托,是镁厅议会支持我们,又不是我们支持议会。”小胡子摆摆手,“通知一声得了,还想让我替他们杀人,做梦去吧。”
“你就不怕那家伙成长起来,抢走我们的重铸者车厢?”
“让他来。”小胡子盯着泡面计时器,“要是真有本事抢走,也不是不能给他。”
“我还蛮喜欢原本的铁匠序列,大家一起抡锤子,都穿着很少布。”
“现在一个个都浑身盔甲,完全没法展示肌肉了啊…”
——
“菲尔德·李。”李昂写下这个名字,
“议会中最接近首席的家伙。”
“他是夏水稻的上级的上级,菲尔德大厦是以他的家族命名的。”
“这家伙掌控着镁厅的军工,半数以上的粮食塔,驿站,工坊,本身还是个银行家。”
“同时,他也是围猎行动的亲历者之一,我们得跟他聊聊。”
“第一,我想知道那件让索蒂斯家族和刘氏财团接连消失的东西是什么,跟黄铜圣辇有什么关系。”
“第二,我们通过奥古二世找到了夏水稻,再通过夏水稻找到了他…”
“剩下的部件就不需要费事去找了,可以直接让菲尔德出名单,挨个去敲门。”诺亚接过话茬,“我喜欢这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李昂,你是怎么知道关于他的那些…”
“我到处问。”李昂回答。
如果玩游戏的话,他是那种会把每个支线清干净,再跟每个npc对话到重复循环的类型。
就连看电影时漏掉某句台词,他都会倒回去重新看。
有点强迫症,但也不全是坏事。
“我就知道…”诺亚无奈地笑笑,她能想到李昂追着人问个不停的样子。
“我们去哪找他?”
“白银之塔北侧,书店街对面。”
“菲尔德大厦事件之后,他开始住在银行里了。”
李昂摊开地图,“明天我修完核心熔炉会顺便踩点,运气好的话,晚上就能开始动手。”
——
“关于爆破核心熔炉的计划…”犬助摸了摸下巴。
银鳕鱼餐厅的二楼阳台,从这里能看到半个白银之塔,剩下半个则被菲尔德大厦挡住了。
“似乎不太保险。”犬助接着说,“一旦失手把两个熔炉都炸掉,镁厅的对外防御手段会有一大半失灵。”
“那个医生小姑娘说,根据疫医的观测,正有几次规模相当大的尸潮往这边涌。”
“到时候丧尸说不定会冲进来。”
“不会的,梅涅尔只打算炸掉一个。”查理活动了一下腰椎,他伸手比划起来,“我们正忙着测绘呢。”
“把炸药埋在那个位置,余波就能刚好影响到一个核心熔炉,而不弄坏第二个。”
“前提是核心熔炉跟弥安当年参观时一模一样,没被加固过,也没做过什么奇怪的修改。”
“李昂最近经常出入白银之塔,”犬助摇头,“我觉得还是问他一下比较好。”
“问?别扯了。他现在跟我们已经不是一边的,问不出实话。”查理摸了摸空荡荡的眼眶,“而且,”
“李昂昨天晚上从月台拎了一筐部件回来。”
“你觉得有人能白天加固核心熔炉,晚上出门抢部件吗?他哪来的那么多精力。”
“何况就算他加固…这才五天不到,也不可能弄完的。”
“哈。”犬助笑出了声。
他想把李昂短短几天就修好黄铜圣辇,还搓出两门列车炮把他们打爆的事告诉查理,想想又觉得没必要。
“我去请示一下弥安,看看她怎么说。”犬助摆了摆手。
——
午夜。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身披皮质斗篷的身影独自前行。
他举起手上的提灯,灯光在湿漉漉的地砖上反射出亮光。
嘎吱,嘎吱。
擦拭了一下护目镜上的水汽,疫医掀开下水井盖,顺着扶手爬了下去。
疫苗成功推广开来,配方在被拍卖后也传到了其他避难所,
照理来说,疫医最近应该很清闲。
可惜并没有。
马戏团事件结束后,李昂带给了他一些东西。
比如议会正在研究的病毒针剂,再比如镁厅存在智慧型的消息。
前者让疫医气了个半死。
自己操劳半生想着怎么阻止人变成丧尸,结果这群白痴在研究怎么才能稳定地让人变异。
不过想想也是,议会早就烂到根里了,否则疫医也不会主动退出。
至于第二点,
他很有兴趣。
那可不是一般的智慧型。
而是咬了李昂,却没让他感染,甚至能克服食欲,在镁厅中藏了这么久的智慧型。
从那天开始,疫医就在一点点调查李昂口中的拽人鬼。
相关线索有很多,比如没什么人在意的多起失踪案,再比如经常有人抱怨的下水管道异响。
各种痕迹拧到一起,同时指向了内城区地下。
四下无比黑暗,疫医举起提灯。
内城区原本是矿区,又因为有核心熔炉的存在无法修建地铁,
这导致内城区地下有相当大的空间。
盘根错节,像是迷宫,或者某种巨大昆虫的巢穴。
用提灯照亮脚下的环境,疫医继续向前。
气味。
疫医能感受到,有种相当独特的气味正在不断吸引他,
终于。
经过最后一个拐角时,强烈的腐臭气息直冲面门,哪怕经过了鸟嘴面具的过滤,也让疫医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举起提灯,向前照去。
半径十几米的深坑中,
无数半腐烂的肉体被某种不知名的白色物质捆好,像是一个个虫茧般堆叠起来。
时不时有虫茧晃动两下,发出沉闷的嘶吼声。
显然是丧尸。
“这…”疫医立刻躲到阴暗处,熄灭提灯。
哒哒,哒哒,哒哒。
有节奏的敲击声传来,深坑中的洞口走出了道身影。
上半截身体是人类女性,下半截则有着十几条巨大的节肢和膨胀臃肿的腹部,
像是蜘蛛一样。
薪传序列,昆虫学者。
感染之后应该叫…虫巢之母。
咔嚓…咔嚓。
角落里的某个虫茧发出破裂声,身材健壮的丧尸爬了出来,甩了甩身上的粘液。
虫巢之母伸出节肢,猛地贯穿他的胸腔,把他杀死后丢给另外一道佝偻的影子。
拽人鬼。
他扑到刚刚新生又被杀死的丧尸身上大快朵颐起来。
疫医咽了口唾沫。
不知道从哪来的高序列感染者,正在内城区地下建丧尸孵化场。
那个跟虫巢之母看起来相当亲密的丧尸,显然就是…拽人鬼。
虫巢的位置相当不妙,距离核心熔炉很近,只要稍微有点冲击,这些丧尸就会冲向地面。
得赶紧离开,把这件事告诉…
疫医转过头,正撞上那些死死盯着他的复眼。
——
第二天清晨。
正换好工作服,准备出门的李昂,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动作。
李昂打开门,看到了牙关紧咬眼圈泛红的佩洛,以及被她扛在肩膀上,浑身是血的疫医。
不,并非浑身是血。
严格来讲,疫医浑身都是抓伤和咬伤,显然刚遭遇了丧尸。
“李昂。”疫医的声音相当嘶哑。
“快进来。”李昂看了看外面的情况,侧身把他们让进院子
恩雅去开签售会了,这里没外人。
“佩洛,你去找诺亚弄盆热水,火车上有急救包。”支开佩洛后,李昂把疫医扶到椅子上,询问他发生了什么。
“书店街正下方的位置,拽人鬼和一名虫巢之母…弄了个丧尸孵化场出来。”
疫医咳了两声,
“普通丧尸被重新孵化之后,体型变得更大,更具威胁性,能轻易撕开精良级别的车厢装甲。”
“幸亏我随身带了不少针剂,否则根本跑不出来。”
“书店街正下方…”李昂皱起眉头。
离他这几天工作的地方不到十米。
“知道了,我想办法解决。”李昂说。
“你要怎么解决?用列车炮?那样会炸毁核心熔炉的。”疫医问。
“我准备通知奥古二世,或者菲尔德·李,让他们出人。”李昂回答。
“…那样再好不过。”疫医点点头。
“现在有两个问题。”李昂在疫医旁边坐下,“第一,虫巢之母是从哪来的,是不是除了我们发现的那个地方…还有其他的漏洞。”
“应该不会,有能力挖洞的银肺被你干掉了。”疫医摇摇头,“这名虫巢之母,应该是拽人鬼新感染的学院研究人员。”
“嗯…第二个问题。”
李昂看着疫医身上那些伤痕。
显然,这家伙需要一个相信他不会被感染的收留地。
“你应该没事,对吧?”
“如果你指的是会不会变成丧尸,”疫医回答,“不会。我本身就无限接近于智慧型了。”
“那你打算怎么跟佩洛解释?”
李昂看了看远处。
佩洛已经哭到快要捧不住急救箱了,诺亚正在安慰她。
在佩洛眼里,相依为命的爷爷马上就要变成丧尸,而她慌不择路,居然还把爷爷带到了李昂的工坊,让他和诺亚置身危险之中。
恐惧,慌乱,内疚,各种情感同时在心中不断冲撞,佩洛不受控制地干呕起来。
疫医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要我帮你一把吗?”李昂问。
“怎么帮?”疫医有些不解。
“几年前,佩洛还小的时候,你们出过一场医疗事故,对吧?她把某些东西撒到了你脸上,你毁容了。”李昂问。
“…是,可你怎么知道?佩洛和你说的?”
“我猜的。”李昂接着说,“你把这当成了完美的借口,别人问起就说自己毁容了,这样能心安理得地戴着面具,继续进行疫苗研究。”
“不错的主意,可你忽略了佩洛的想法。”
“你每次这么说,她就会更加自责,更加自卑。”
“这是个契机,别再这样下去了。”
李昂站起身,一把拽下疫医的鸟嘴面具,露出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佩洛!”他转头喊,“疫医戴面具不是因为毁容,他有话跟你说。”
把急着抢回面具的疫医按在座位上,李昂摆了摆手。
“我现在要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