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舒颔首后，把景澜川给单独喊了出去。
慕云舒边走边道：“下个月就要进行第一轮的童子试了，你要带着时勉、怀轩和迎昭好好努力，不求真的能取的什么结果，单求一个全力以赴，也算是问心无愧。”
景澜川乖巧地点了点头：“二嫂嫂放心，我们一定会的。自报名后，上官先生也会在放学后单独将我们四个留下，针对性的学习。”
“第一次参加童子试，心里可还稳的住？”
景澜川笑着拍了拍胸脯：“二嫂嫂放心吧，我没问题，就是时勉总说苏家有几个孩子读书很厉害，让他心里没底。”
慕云舒提了一下裙子，抖落上面秋风吹来的落花。
“告诉时勉，尽力即可，不用有太大的负担，我对你们的期许不高，能过二轮，认个脸熟就行。”
景澜川哈哈大笑：“我的目标可是要过三轮的，听说今年会有殿试，二嫂嫂，是不是真的？”
慕云舒歪头轻笑：“是不是真的，等你过了三轮不就知道了？”
二人说着行至君子所履，慕云舒望了一墙之隔的伫云堂对景澜川道：“如今祖母年纪大了，会喜欢热闹，你晨起读书时，多到祖母窗下朗读。”
景澜川嗯了一声，表示理解：“好。”
随后慕云舒又交代了几句，便从澄光水榭过兰雪堂出了景府的大门。
秋云高、碧空净，群山将有换颜色，飞花落叶水清澈。凌凌波光之中，叶缱绻花纷纷，追着马车的檐下风铃，叮叮当当地向着星都街上而去。
慕云舒接上了慕云帆，慕云帆则带着金钗一同上了马车。
慕云舒打量了下二人，发现虽然只隔了两岁，却差的很大，金钗瘦小的好似只有八九岁孩子的样子。
她性子胆小，上了马车也不敢乱看，低垂着头，一边的耳朵消失不见，她用头发遮挡着，显出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来。
“姐姐，你说上次给金钗安排个去处，我看还是算了吧，她胆子小，根本就不敢离开我的身边。”慕云帆说着，调整了坐着的姿势。
慕云舒注意到金钗确实即便在马车如此狭小的空间里，也是紧紧挨着慕云帆坐着，都快把云帆挤到柱子上去了。
慕云舒莞尔，笑问道：“她再胆小，也是个金钗之年的姑娘，只小你两岁，这样跟在你身边，算什么呢？不若我现在给你们二人定下姻亲，也算是有了个名分。”
“不行！”慕云帆身体瞬间坐直了，低头看到了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急忙扯了出来，把她往旁边推了推。
“姐姐，我才十四，我不能娶她。”
金钗把头低的都快埋到自己的胸前了，手死死抠着眼前的衣服。
慕云舒没理会慕云帆，问向金钗：“你呢？愿意吗？”
慕云帆跟着紧张了下，偏头盯着金钗，好似生怕她会同意。
金钗视线低垂着，却怯怯地摇了摇头。
慕云舒目光柔和了几分，再次问道：“既不能定下姻亲做夫妻，你手中不是还有她的卖身契吗？那就当个贴身丫鬟照顾你吧。”
慕云帆瞥了她一眼，又道：“我能照顾好我自己，做丫鬟就算了，不然我就认她为义妹吧。”
慕云舒把手中的帕子卷了卷，安静了须臾后，凝向慕云帆，虽然目光仍旧是温和的，语气却沉了几分，继续道
“你若是想把她留在你身边，要么作为未婚妻要么作为丫鬟，作为妹妹，你难道是想护着她一辈子吗？”
慕云帆愣了下，转眸看向了自己身边的金钗。她又娇小又瘦弱，整个人蜷缩在那里，低着头，塌着腰，像是一个要把自己缩进壳里的乌龟。
他忽然就理解了自己姐姐的意思。
金钗是受过伤害的人，可是，人不能永远都待在伤害当中，然后去逃避所有。
金钗自被他赎回来以后，整日里像条尾巴似的跟着他，他去哪里，她就去哪里，自己做什么，她就站在一旁缩看着。
她拒绝了与人沟通，也拒绝了与外界的交流，除了自己，她不跟任何人往来。
她把自己锁在他周围的这一方世界里，认为只有这里是安全的。然后拒绝任何改变，也没有重新面对的勇气。
而无论作为妻子还是丫鬟，她都需要重新与人打交道，做好属于自己身份的事情。
可若是作为妹妹，她就能更加心安理得地缩在那一小方世界里，永远不出来。而他，护不了她一辈子。
实际只这一两个月来，他就已经被她缠的举步维艰了。
姐姐这是在逼她，逼她自己走出来。
她不能被一次的伤害就抽掉了灵魂，作为一个只受人摆弄的傀儡。
慕云帆沉默下来。
慕云舒看向金钗，再次道：“这两个你选择哪个？你若都不选，我可以把你安排去景家的田庄上，那里不会有人再伤害你。”
金钗蜷缩在那，头一直就没抬起来过，只能看到她绞弄衣服的手在显示着她内心的挣扎和痛苦。
马车轱辘轱辘地滚着，外面已经是街市，开始热闹起来，人声鼎沸之中，嘈杂喧嚣。慕云舒掀开帷幔看下到了哪里，并不着急催促金钗给她回答。
不知道过了多久，金钗才怯生生地，声若蚊呐地说道
“丫.......丫鬟。”
慕云舒回过头来，看向慕云帆：“既是你的丫鬟了，有空重新给她取个名字，现在你过来。”
慕云帆起身向慕云舒的身边走去，金钗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几乎下意识就想去抓慕云帆，但是手在半空中就注意到了慕云舒温和的视线，于是又缩回了手，紧紧攥着。
慕云舒没再理会金钗，而是指向了一个胭脂铺，低声道
“想办法跟对面的人家商谈下价格，尽快拿下这个门面，谈事招人的时候都可以带着她看看。你就算是好心，也不能把人惯成了废物，你既不能护她一生，耐心供养她一世，来日再觉得她累赘，到时候真正害了她的人，就是你。”
慕云帆想明白了这层，嗯了一声。
“姐姐放心，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