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柠让妈妈先收拾点要带的东西,自己跑去试验站找到大哥唐建军:\"哥,我今天得带咱妈去趟青山坳,舅舅摔伤了。试验站这边你多盯着点,沼气池今天要试压,千万别让人靠近。\"
唐建军点头:\"放心,我晓得轻重。\"
接着,她又去了合作社,奶奶赵红梅被她的老闺蜜们众星拱月般的围着,这些老太太们现在最喜欢在合作社待着,一起摘薄荷叶,整理薄荷叶,收拾合作社的卫生甚是高兴。见她进来,直接道:\"去吧,路上小心点。合作社有我在,乱不了。\"
唐柠递了一袋子江米条和槽子糕给奶奶:\"和您的朋友们休息的时候都吃点,还有奶奶,让李婶盯着点薄荷叶品级。\"
周围的老太太们纷纷用羡慕的目光瞅着赵红梅。
赵红梅觉得自己就如古代的老封君一样,浑身充斥着用不完的劲。
最后,她去找了唐国强。村长老爸正在大队部安排夏粮入库的事,见她来了,叹了口气:\"你舅舅的事我听说了,是该去看看。\"他从身上里拿出五块钱,\"拿着,给你舅舅买点营养品。\"
唐柠没推辞,接过钱塞进兜里:\"爸,村里要是有急事,就去青山坳找我。\"
回到自己屋里,唐柠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回想起姥姥家的事情。
姥姥家住在青山坳生产队,离唐家村有二十多里地。姥爷是个沉默寡言的老木匠,手艺极好,村里谁家嫁闺女、娶媳妇,都得请他打家具。姥姥则是个精明的老太太,虽然裹着小脚,但家里家外一把抓,连姥爷都听她的。
舅舅周铁柱是家里的顶梁柱,为人憨厚能干,可惜性子太软,总被舅妈拿捏着。舅妈张红是个泼辣性子,嘴上不饶人,但心地不坏,就是爱计较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舅舅家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周小满,今年十五,性子像舅舅,老实巴交;小女儿周小桃,才十岁,却机灵得像只小狐狸,是唐柠的小跟屁虫,每次去都要缠着她讲故事。
唐柠还记得去年冬天去姥姥家,舅舅冒着大雪去公社给她换红糖,回来时棉袄都湿透了,却还笑着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糖块给唐柠:\"糖糖,趁热冲水喝,暖暖身子。\"
想到这里,唐柠鼻尖一酸,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她从系统商城里买了两瓶红花油、一卷医用绷带,又塞了一大包红糖和5斤猪肉干进包袱里。
收拾好包裹,唐柠骑着自行车带着同样大包小裹的周秀兰出发了。
周秀兰坐在车座上,怀里紧紧抱着包袱,眼神一直望着青山坳的方向。
唐柠轻声道:\"妈,你别担心,舅舅肯定会没事的。\"
周秀兰点点头,却没说话,只是把包袱抱得更紧了。
刚拐进青山坳的村口,唐柠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往常这个时候,姥姥家门前的老枣树下总有几个纳鞋底的婶子闲唠嗑,孩子们在土路上追逐打闹。可今天,整个村子静悄悄的,连鸡鸣狗吠都听不见。
\"妈,到了。\"唐柠停在了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前。院门半掩着,门框上贴的春联已经被风雨剥蚀得泛白,姥姥家的土坯房比记忆中还破旧。
周秀兰不等车停稳就跳了下去,踉跄着冲进院子:\"娘!铁柱!\"
屋里传来一阵窸窣声,紧接着,一个佝偻的身影掀开布帘走了出来——是唐姥姥。老人家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手里攥着块湿透的帕子,见到女儿和外孙女,眼泪又涌了出来:\"秀兰啊……你可算来了……\"
周秀兰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姥姥:\"娘,铁柱呢?伤哪儿了?\"
唐柠快步跟上,一进屋就被浓重的药酒味呛得皱眉。昏暗的里屋炕上,舅舅周铁柱直挺挺地躺着,脸色灰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他的腰上缠着几圈发黄的布条,隐约透出黑褐色的药膏痕迹。屋里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姐……糖糖……\"舅舅艰难地转过头,声音哑得不成调,\"大老远的,你们咋来了……\"
舅妈张翠花从灶间冲出来,手上还沾着玉米面。这个平日里泼辣利落的女人,此刻头发蓬乱,眼下挂着两团青黑,见到唐柠母女,嘴唇哆嗦了几下,突然\"哇\"地哭出声:\"秀兰!铁柱他……他要是瘫了,我们这一家子可咋活啊!\"
姥爷蹲在门槛上闷头抽烟,老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老人家的背比上次见面更驼了,像一座被风雪压弯的老松。他重重地磕了磕烟袋,哑着嗓子说:\"县医院的大夫说了,这伤得动手术……要八十块钱。\"
\"八十块?!\"周秀兰倒吸一口冷气——这相当于城里工人三个月的工资。
唐柠走到炕边,轻轻掀开舅舅腰上的布条。系统立刻弹出警示:“腰椎L3错位伴神经压迫,需立即手术,否则可能导致永久性瘫痪。”
\"小满和小桃呢?\"唐柠突然发现屋里少了两个孩子。
舅妈抹着眼泪:\"送去她姥姥家了……家里乱成这样,孩子没人照看……\"
唐柠\"唰\"地站起身:\"我们现在就去县医院。\"唐柠转头对舅妈说:\"请村里的老车把式把马车赶来,多垫几床被子,舅舅现在颠簸不得。\"
\"可是钱……唉,咱家真的没有这么多钱,这都是命。\"姥爷的烟袋杆在地上划出一道深痕。
\"我有。\"唐柠从内兜掏出向阳公社刚分的三十二块钱,又摸出唐国强给的五块,\"来得匆忙,我身上带了三十七块钱,先去医院,缴费入住,早点预约手术,剩下的钱我来补上。\"
周秀兰一把抓住女儿的手:\"糖糖!这可是你……\"
\"妈,钱能再挣,舅舅的腰等不得。\"唐柠已经转身准备将舅舅扶起来,\"舅妈,你快去。\"
姥爷突然站起来,老树皮似的手紧紧攥住唐柠的胳膊。老人家的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烫得惊人:\"糖丫头……姥爷……姥爷给你磕个头……\"
\"姥爷!\"唐柠慌忙扶住要下跪的老人,鼻子一酸,\"您这是要折我的寿啊!舅舅小时候背着我满山摘枣子,现在我还能看着他瘫了不成?\"
院子里,听到动静的邻居们已经围了过来。王婶子挎着篮子挤到前面:\"铁柱家的,这二十个鸡蛋拿着,路上给病人补补!\"
李木匠默默递过来一块刨光的木板:\"垫车上,省得颠着伤口。\"
当驴车缓缓驶出村口时,唐柠回头望了一眼,姥姥还站在枣树下抹泪,姥爷的身影在晨雾中佝偻成一道模糊的剪影:“姥姥,姥爷,你们明天跟车来医院,先帮家里安顿好。”
车板上,舅舅疼得直抽气,却还强撑着说:\"糖糖……等舅舅好了,一定多做活帮钱还上……\"
唐柠安慰着他,声音比任何时候都坚定:\"您就安心养伤,等好了,你的巧手能帮我大忙!\"马车颠簸的路上,唐柠一直握着舅舅的手。舅舅粗糙的手掌布满老茧,让她想起小时候这双手给她编的蝈蝈笼。那时舅舅的腰板挺得多直啊,能把她举过头顶看秧歌。
舅妈依偎着妈妈,仿佛在汲取力量......